这一夜,浮烬夜一直未睡,凤司翎便也没有睡着,陪着他下了一整夜的棋,却也不嫌困。
次日卯时,天微微亮,夜色缓缓褪去,鱼肚白自天际线晕染开来,清冷的月光逐渐被掩盖。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进!”
门被推开,莫野身着一身玄色劲服,持剑入内。
少年依旧俊秀,却似乎因为一夜的忙碌奔波,墨色的眼眸中弥漫着若隐若现的血丝。他显然有些疲倦,然而完成任务的激动情绪掩盖了他身上大半的倦意。
“属下按照尊上的吩咐一路跟着那人,发现他被人救走后绕了几圈,走入了西郊的一处寺庙。”
“后来属下暗中找到那寺庙中的僧人打听情况,发现沐修海曾资助过寺庙的修缮,而这一日确实有人在庙中看到了沐修海的身影。”
浮烬夜的嘴角微微勾起,深蓝色的眼眸中渗出一丝桀骜与不屑:“很好,人走了?”
“是!看方向应该是回了沐南城,属下未敢打草惊蛇。”莫野点了点头,如实答道。
“跑得倒挺快。”浮烬夜冷笑一声,他的眼眸深邃,仿佛淬着寒气。他随意地把弄着手中的墨玉棋子,内心却不起一丝波澜。
他姿态慵懒,斜斜地靠在桌前,忽然嘴角渗出丝丝笑意,落子无声:“这些日子为了不让沐修海起疑心,你便同本尊一起留在洪辰关,让虞珩带着一队亲兵潜入沐南城搜集证据。”
“是!”
莫野知道浮烬夜所言非虚,自己是他的亲信,若是自己不守卫在他的左右,沐修海那个老狐狸定然生疑,到时候再想抓住他的狐狸尾巴恐怕就要白白多费一番力气了。
“上次沐修海开口问本尊讨回的那几个献给肃无的女人也一并要查,本尊倒觉得他绝非好心,又并非好色,倒像是做贼心虚。”
话音未落,凤司翎顿时明白了浮烬夜的言下之意。
想要转移数量如此巨大的一匹税银,又想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除了里应外合确实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然而肃无将这批税银看得集中,税银不翼而飞之前一直放置在他的寝宫。如此一来,除非那外臣嫌命长胆敢擅闯肃无寝宫,否则便几乎完全排除了外臣入内的可能。
相比之下,这些日夜侍奉在肃无跟前的女子出入肃无寝宫便显得容易了许多,至少很难让人产生怀疑。
如若那日肃无招她们侍寝,而她们想了一种办法让肃无失去知觉,再里应外合带走税银的话,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莫野得令,随即退了出去,合上了门。
“困了吗?”浮烬夜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目光灼灼,声音相比刚才的富有压迫感却是温柔得一塌糊涂。
“有点。”陪他下了一宿的棋,要说不困都是假的。如今整个人一松弛下来,眉眼之间倦意更甚,凤司翎望向他的眼神相比往日都迷离了不少。
凤司翎还以为浮烬夜接下来便会送她回自己房间,却没想到他单手胡乱拎起一个椅子,坐到她身旁,小心翼翼将她的肩膀揽到自己胸前,使得她的头几乎被迫半抵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颚。
“睡吧。”一双深蓝色的眼眸深处柔情似水。
这炙热的温度实在使得凤司翎觉得有几分不自在,只因她的后背紧紧地贴着他宽阔的胸膛,只隔着几层布料的距离,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胸膛因为呼吸而上下浮动。
凤司翎从未以这般姿势被人抱着入睡,原本觉得自己会极其不适应,却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她竟也就慢慢适应了下来,于是动作逐渐松弛,姿势便也不如刚开始那般僵硬了。
“等过一会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浮烬夜突然听见她柔声对自己说了一句话。然而与她后背相触之处传来的阵阵酥麻熨过他的胸口,传遍了他的全身,使他几乎没有听清她说了些什么。
然而他根本没有多加思考,就答应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凤司翎从睡意中摆脱,她睁开双眼,下意识地要伸手去揉眼睛,却似想到了什么,将悬在半空中的右手又缩了回来。
房间的窗户安安静静地掩上,只留下一条狭窄的缝隙,午后的阳光从这道缝隙中偷偷溜了进来,使得房间内的温度都随之攀升了几分。
凤司翎本想小憩,却没想到竟然睡过了午时。然而此刻,她身后柔柔地揽住她腰身的男人依旧处在睡梦中,尚未醒来。
凤司翎小心翼翼地偏过头去,尽量不扰他,入目却是一张俊美无俦的脸颊,暖橙色的光晕更是将他映衬得恍若谪仙。
他只是微微倾着头,棱角分明的下颚轻轻地靠在她的肩膀上。
他的容貌精致,然而因平日里带着几分桀骜,总是容易将他与孤狼联系在一起。其实他的五官在锐意之中又不失柔和,此刻安安分分的,便更像个人畜无害的婴儿。
凤司翎静静地望着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忍不住细细观摩。
好像即使是在从前,在凤庭的时候,她也几乎没什么机会像如今这般安安静静地陪着他。凤司翎忍不住回想道。
那个时候,她应该忙着喝酒,练功,督促这个小不点练功,顺手做做锦苑的助攻什么的。而当时还是个小不点的浮生则是忙着适应陌生的新环境,适应她这个救命恩人的存在,但更多时间还是在拼命练功。
他们偶尔也会谈心,只是大多时候都是她在教他道理,在教他怎么样从过去的阴霾中走出来,迎接充满希望的新生活。
但当时还是个小不点的他其实连练功都磕磕绊绊,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却说要保护她,这倒是让她记了很久。
想到这里,凤司翎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她细细品味,难免忍不住怀疑面前这人是不是在那时候就早有预谋,又或是预言成真?
然而就在此时,她分明看到那覆在眼皮上的细密的睫毛微动了一下,她有种预感,只好逼迫着自己将所有的小想法咽入腹中。
果然,就在下一秒,一双深蓝色的眼眸便与她四目相对,之后便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醒了?怎么不叫我?”他将她揽得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