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起身后,身姿端正,平稳道,“陛下,臣女靖北王府遂宁奉亡母,大晟长公主,靖北王妃姜氏明华遗命,奏请陛下恩准姜氏明华衣冠,归皇陵。”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周登手里的杯子还未落下,就结结实实地砸地又弹起,这似乎是那一刻唯一的声响。
薛阮平那个没眼力见的礼部尚书,终于抓住了错处。
急忙快步殿前,义正言辞地高呼,“陛下三思,我朝还从未有过出嫁的公主,归于皇陵之先例啊!于礼制大不相合啊!”
此时却无人理会他的礼制。
只因除了他,几乎所有人都注目在帝王身上。
晟帝却呆木了,没听见似的。
半晌,脸色渐沉,拍案而起,眼睛瞪得浑圆,怒斥道,“大胆遂宁,可敢厥口诅咒朕的阿姊!”
说罢,竟直接摔倒在龙椅之下,曹吉大呼“陛下”要扶,只得晟帝奋力推搡。
晟帝腿软着艰难扶着龙案而起,直冲遂宁而去,死死揪住遂宁的衣领,一手扼住她的咽喉。
大吼道,“阿姊在哪?你把阿姊藏到哪儿去了?”
遂宁本就还未发育完全,在身长足有八尺的晟帝面前更是娇小,被提在半空之中,险些窒息,涨得面目通红。
“咳咳,舅父,灼灼岂敢编排阿母死讯!咳咳咳——!”
御前无人敢妄动,除了丛越和瑶娘。
丛越竟直接上前扒扯晟帝的手臂。
瑶娘扑跪,“陛下,长公主确实已于三年前云州一役后病逝,公主大义顾念大战刚止,天下太平来之不易,也顾念与陛下姐弟情谊之深厚,遂下令隐瞒死讯直至今日。陛下圣明,郡主听命行事,全无错处。难道陛下要亲手送走公主最疼爱的女儿吗?九泉之下,长公主该是怎样地心痛!“说得字字诛心,已是泪流满面。
晟帝猛然看到“阿姊”在自己手中痛苦挣扎,吓得手抖,急忙松手,长臂一圈将遂宁拥入怀中,死死圈着。
“阿姊,我错了,别再离开我!我是明君,我真的做到了!阿姊,我真的错了,你看看我,我改了......别离开我......”反复念叨着毫无逻辑的话,乞求着阿姊。
高大的男子缩着身体,趴靠在遂宁肩头,鼻涕眼泪一起横流。
遂宁终于缓过来,松了口气。
她忍受着肩头秤砣似的重量,腰背被挤压地生疼,脖颈最甚,火辣辣地痛,用力捧起晟帝的下巴,大声喊着,“舅父,你听清楚,阿母已经走了!陛下失去了阿姊,灼灼亦失去了阿母!我是灼灼!阿母的灼灼!也是舅父的灼灼!”
晟帝的眼泪糊了双眼,隐隐约约看到阿姊终于来教训自己了,却又听见有人说他的阿姊走了,彻底不要他了。
他随手扯过不知什么布,抹了把泪,仔细打量着眼前跟阿姊如出一辙的脸。
非要说服自己,“阿姊没走,你就是阿姊!”
边喊边后退,失心疯似得逃向后殿。
身后的宫人涌上来,除了曹吉一声声呼喊着“陛下”,余下不敢言语。
周登跌跌撞撞地走到遂宁跟前,心惊“近看,更像了!”
“长公主的确薨逝了?”
他不是质疑,只是和陛下一样不愿相信。
遂宁先前经历一番,有些失控,“怎么?你要去北境开馆吗?”
周登连忙拱手,“郡主莫怪,臣曾有幸得长公主相救,憾救命之恩无能报还,如今安葬长公主衣冠之事,定倾力促成,只为报恩。”
遂宁眼中聚泪,正努力控制,久未回话。
幼年丧母,却被叮嘱不许流露悲伤,她就憋了三年之久,何人能懂。
瑶娘恭敬地朝周登屈膝颔首,“中书令所言,瑶娘替郡主记下了,郡主情绪未平还望莫怪。”
瑶娘?周登似乎听过这个名字,是了,长公主身边一起长大的侍女瑶娘。
“陛下早前交代过,长公主旧居长秋宫随时可入住,郡主可先行歇息,周登自会料理后事。”
“多谢中书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