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兵,也要有军备。
盔甲,武器,缺一不可。
邵云虽早早地做好了准备,却也远远不够五万人的所需。
崔浩将仓库发空以后,面带忧色地去找邵云。
邵云正趴在桌子上练字,拿着笔的架势像拿着一双筷子。
听到崔浩的汇报,邵云头也不抬,风轻云淡地说:“你们那天晚上,就没想着要把郡守府抄了?”
“啊?抄郡守府?”
邵云看了他一眼。
“干劫道的事一个个都挺积极,什么都不用我管,抄郡守府反倒要我提醒?”
崔浩从那一眼里看出了恨铁不成钢。
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对啊,郡守府的府库里肯定有刀和盔甲!”
他给土匪丢人了。崔浩惭愧地想。
邵云攥着毛笔蘸了蘸墨。
“别忘了带点钱回来,路上吃喝少不得用。”
崔浩肃然起敬。
“是!”
他转身要离开,邵云突然又叫住了他。
崔浩依言停下来。
邵云却没有吩咐什么。
笔尖的墨水滴落到宣纸上,毁掉了两个他写的最好的“信”字。
邵云眸子一动。
“算了,你先去吧。”
崔浩走后,邵云放下笔,向后倚去。
刚刚,他本想让崔浩带萧琉音一同前去。
上山这么久,萧琉音既未亲眼见过他们劫道,也没亲眼见过他们砸窖。
惊云山虽然不像别的土匪那样狠毒残忍,却也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萧琉音敢只带两个人上匪山的勇气,让他一直以来都忽略了,她即便见识再多,恐怕也没有亲身经历过这样的场景。
他想,如果知道了他们究竟会做些什么,她还能像现在一样吗?
但后来,邵云又有些不愿意了。
他看着桌面上的宣纸,想起了上次教萧琉音骑马的场景。
万一真的吓到了,好像还挺难哄的……
邵云带着写好的字去交给萧琉音的时候,她正在喂追风。
说是喂,其实就是萧琉音放了一小碟肉在它面前,看着它吃。
邵云眯了眯眼。
萧琉音不知道,追风很高傲。
从前除了邵云亲手给的食物,它即便饿死,也不会接受旁人的投喂。
更遑论这样乖巧。
简直就像只被萧琉音圈养的金丝雀。
“我的鹰都快成你的了。”
萧琉音抬眸,清澈的眼神望过来,似是解释地说:“它自己要来的。”
邵云冷不丁有种被点到的感觉。
他将手中的字递过去。
萧琉音掀开,一页一页地认真看。
邵云盯着她,突然道:“今天崔浩带人去抄郡守府了。”
俗话说得寸进尺,就是指邵云这样的人。
哪怕萧琉音对他一退再退,他还是要不断地去试探萧琉音的底线。
怕行事作风吓到萧琉音,就转而试探萧琉音对抄郡守府的态度。
只见萧琉音皱了皱眉。
邵云陡然一僵。
追风吃肉的动作顿时停了。
它抬起头观察起萧琉音的脸色,样子和一旁的邵云简直毫无二致。
在一大一小的紧张中,萧琉音终于出声。
“怎么现在才去?”
马上就要出发了,这不是耽误事吗?
这群人怎么关键时候出问题?
她对惊云山的办事能力产生了一点质疑。
不是在说自己,追风放心地重新低下头。
邵云笑了一声,短促的仿佛是萧琉音的错觉。
他的语气中带着莫名的愉悦:“手下人太笨,我已经骂过了。”
萧琉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太纠结于这件事。
她合上宣纸:“其他的事都安排妥当了吗?”
“放心。”
邵云说完,又觑着萧琉音的脸色补充了一句:“都和冯先生商量过了。”
萧琉音微微颔首。
邵云发现,萧琉音在真正满意的时候,反倒是表情与动作最少的时候。
他回想了一下,又发现不止是满意,愉悦、生气,所有情绪都是如此,心中越强烈,越真实,面上越平淡。
明显的反倒是假的。
喜怒不形于色。
邵云想起了萧琉音昨日教的这句话。
她当时都说了什么来着?
“最厉害的一种情况是,你让别人自以为能揣度你的情绪,以此来达成某种目的……”
两日后,所有人在苇渡桥集结。
萧琉音与冯远道,朝露被安排在了运放火器的平车上。
冯远道抛下轮椅后,整个人都轻快了,上车的动作比萧琉音还麻利。
萧琉音遂问:“冯大人当初,是如何得以逃过此劫?”
冯远道没有隐瞒。
“当初负责行刑的牢头,刚好是平凉郡人士。”
他提及此,颇有些感慨:“倘若人人皆能善有善报,又何愁无人如文山呐?”
萧琉音听罢,道:“冯大人的情,我记住了。”
她指的是冯远道引导邵云坦白的事。
冯远道摆了摆手。
“这都是冯某应该做的。”
看冯远道这不知悔改的样子,似乎是想在邵云的底线上反复横跳。
“但是冯大人,”萧琉音无奈地再次提醒:“帝王,是不会喜欢比自己聪明的臣子的。”
“我不止是为了公主。”冯远道说:“我也相信,公主会及时规劝的,对吗?”
那日萧琉音明谋劝他藏拙,冯远道也的确有意按她所言。
但正如萧琉音所说,他是这座惊云山上,最了解萧琉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