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京,紫禁城,乾清宫。 锦衣卫指挥使白子瑜握着腰刀,疾步走了进来。 熏香缭绕,偌大的殿中仅有一名宫人跪坐在案旁烹茶。 除了茶水入杯的声音,整座乾清宫安静得很。 殿侧的榻上横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容貌迤逦,眉宇间染着几分烦躁,像是睡着了。 身为同父异母的兄妹,萧祺与萧琉音足有七分像,可见都随了昭成帝。 然而容貌像,姿态却是天壤之别。 他刚从太和殿回来,将身上的朝服零零散散地解开了几枚扣子,便歪躺在了塌上,一只脚上的靴子将脱未脱。 萧家的皇帝从没有过这样的货色。 白子瑜走到殿中央,恭敬行礼。 “陛下。” 萧祺伸出脚,力气不算轻地蹬了蹬那名宫人的背:“下去。” 宫人大概在出神,猝不及防被他一蹬,拿着茶壶的手一松,茶壶落下去,将茶杯砸到了地上。 价值连城的春带彩翡翠便碎了一地。 白子瑜眼皮一动,似乎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萧祺没有说话。 那名宫人连忙哆哆嗦嗦地去捡散落在地上的碎片,却不小心划伤了手,血液汩汩流出。 他脸色一白,不敢呼痛,只顾去捂住伤口,血液却又从他的指缝中流出,滴落到碎瓷上,又顺着瓷片的断面,流到了地毯上。 萧祺轻轻地啧了一声,终于睁开了眼,淡淡地觑向地面上的血迹。 “你当这是你家呢?” 宫人登时跪好,重重地磕在碎瓷上,不一会额头便出了血。 力气用的这样重,整座大殿却只能听到他惊恐之下无法控制的呼吸声。 萧祺不发火的时候,没人敢发出声音。 即便是求饶。 但,求饶在萧祺面前是没用的。 宫人没磕几下,两个侍卫便从殿外进来,按住了他。 动作说不上粗鲁,宫人却瞬间大呼出声。 “陛下!陛下饶命……” 求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两名侍卫死死地捂住嘴,一掌打晕,拖狗一样的拖了出去。 另有两名宫人进来,快速地打扫干净残局,又快速地退了出去。 白子瑜这时方才出声。 “陛下,前面传来消息,张伟良要派兵攻打平阳。” 萧祺坐了起来,看向他,不耐烦道:“管什么平阳?丢了那么多城,差这一个?我让你去干嘛的?” 白子瑜并没有去向萧祺解释平阳的重要性,那是做无用功,但萧祺对其置之不理的态度,还是让他眼中浮现了一丝薄怒。 为人臣子,遇君如此,可悲又可恨。 他沉寂了半晌,方道:“未找到长公主的踪迹,只知道是往鲁州的方向去了。” 萧祺听罢,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恼怒与阴狠,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良久,萧祺轻呲一声。 “走就走了,最好永远都别再回来。” 他复又躺了回去,冲着白子瑜摆了摆手。 “滚吧。” 白子瑜也并不欲再说什么,干脆地领命而出。 他的步伐比来时要快上很多,像是在宣泄情绪,一路上所有人都向他行礼,他也置若罔闻。 这座乾清宫,他多待上一刻都要窒息。 直至走到太液池,白子瑜才终于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落在了池边的一丛小白花上。 萧祺对萧琉音的态度,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他不是厌恶这个嫡亲的妹妹。 他是嫉恨她。 嫉恨她得到了昭成帝所有的宠爱,嫉恨她曾夺去昭成帝全部的目光。 身为一个皇帝,嫉恨自己的妹妹。 白子瑜真不知道,他和他后宫的那些女人有什么两样。 他心中对萧祺充满了讽刺。 这位登基五年的新皇,在他心里几乎一文不值。 白子瑜并非是个大逆不道的臣子,正相反,他对萧氏极为衷心。 但他是被昭成帝提拔起来的。 换句话说,他效忠的,是昭成帝的萧氏。 也因此,比起这位昏庸的新皇,他更忠于昭成帝最宠爱的女儿。 想到萧琉音此刻大约已经到了鲁州,白子瑜的目光慢慢变得柔和起来,心中的郁结也散去了不少。 萧琉音被困在永阳宫四年,自然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是白子瑜帮了她。 就这样吧,白子瑜想,能保住公主,也算不负陛下所托。 从江阴到平阳,有三日路程。 白子瑜将此消息告知萧祺的第二日,邵云与尹境便到了平阳城外。 攻平阳,最险的是平阳城外的一段山路。 山顶、山壁、山底,均可设伏。 众人不敢鲁莽行军,在山路外停下。 这时,追风从天而降,落到了邵云肩膀上。 在他身边的尹境蓦地一惊,看到追风后,由警惕转为好奇,打量起它。 “早就听闻少将军养了一只极通人性的鹰,如今看来,的确比寻常的鹰要英武些。” 邵云不动声色地从追风腿上抽走一个极小的管状物。 “能得尹将军赏识,说明我这鹰确实不错。” “听说邵将军这鹰还能做斥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