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被活掏一般,空泛泛的发着冰寒,脖颈和鬓间霎时暴了一层虚汗,四处冒凉气。
她缓缓转身,嗓子干咽了一下不存在的口水,伶牙俐齿的唇舌打了个结,说道:“你就是黄翠翠吧?我见……见过你的照片。”
“在哪里见的?死亡报告上吗?”
秦谨无视了她话中的讥锋,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一步,背靠灶台边上,说了句不相干的话:“你的眼睛长得……跟照片里的一样。”
这句话成功地点燃了黄翠翠眼中的迷惑:“你在说什么?”
有一种说法,心理素质不够强悍的杀手可以毫不手软地剖开被害者的胸腔,却唯独不敢看那双失去生机与活力的眼睛。
黄翠翠站在她面前,活生生的,那双眼睛中没有铺上死亡的灰败,可秦谨瞧她时,仍旧惶然。
她马上就有无数的理由为自己开脱,什么迫不得已,什么情势所累,什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千百年来所有充满了哲学智慧的脱罪道理连番上阵,终于将秦谨从气虚胆颤中拯救出来。
“走窗户不好,可我也没法走门。”黄翠翠从阴影走入明亮,环顾了一圈,说道,“一路跟你过来,以为会往什么高档小区走,没想到秦处会住在这里……怎么?王秘书没给你塞点加油卡和购物卡吗?你楼底下停的车,是哪个4S店挑的啊?”
秦谨无话可说,只得尴尬笑道:“以后黄小姐来,走门就好。”
“不敢。”她的双眸往斜上方错去,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有时候,我还是很怀念徐江的,亲临一线杀人,这种领导不多见了。你们找的那个何庆伟,就不如他,什么事只敢躲在背后做,做了又不敢露面,实在不算有气魄。”
徐江走的第六年,想他。
“看来黄小姐今日到访,是有事相商,你先坐一会儿,我泡茶。”秦谨说着,手背在身后,一点点在灶台边试探着。
“不必了,你那个手摸错了地方,刀子在右边呢。”她点破了秦谨的小心思,促狭道,“暗着杀明着捅,你是什么都敢来,怎么?还想再杀我一次吗?那你连下辈子的命也要提前贷款欠给我了。”
可是人都敢杀,怎么就不敢住上豪宅,开一辆豪车呢?
许是为了求一个清廉的好名声而克制自己对物质享受的欲望,而这清廉的好名声,又是为了在未来求取更大的权力。
对事物的恐惧来源于未知,对他人的恐惧来源于知而未全知,黄翠翠今日追踪秦谨,冒了巨大的风险,以她的地位和人脉,随时都可以捏一个尾随和入室行凶的罪名,理直气壮地将她送进龙场,悟道三年。
“何队长是个大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对我下杀手,却不敢见我,这算怎么回事呢?还要劳烦秦处长跟他说一声,时间地点他来选择,我一定会准时赴约。我的号码留在客厅了,劳驾,帮我一个忙。”
“何队长,对你,下杀手?”
一句话不超过十个字,愣是被秦谨掰碎成三瓣,黄翠翠见她惊诧,不由觉得有趣。
表现得这样震惊,好像你没有杀过人一样。
“烦请秦处帮忙,先谢过了,改天请领导吃饭。”
秦谨显然还沉浸在何庆伟已经动手这一事件中,没缓过神来,上下唇一磕碰,机械地开始执行招待客人的指令,她转身开橱柜,拿出一盒茶饼,抽出一柄茶刀,说道:“大晚上的来一趟,总要喝杯茶再走。”
等她转身时,身后已经是一片空荡。
她心中一惊,趴到窗台边上下远眺,只看到一片夜色,并远处稀疏的三两灯火。
*
装逼一时爽,下楼火葬场。
上山容易下山难,刚才就应该拉下脸,问问秦谨能不能给自己开个门,省的现在顺着各家阳台和窗台外沿的窄墙,一层层往下踩。
这个时间正是各家各户熟睡时,她攀着外墙,只能从玻璃倒影中看到自己的身影,她小心翼翼地往下探足,手指抓住边沿,目光回落,划过窗子,寻找下一个落脚点。
下一个落脚点是未封的阳台,半边还搭着被褥,许是白天忘了收,她偏脚踩下去,避开被子。
然后对上一双眼睛。
那眼睛周围爬满了褶皱,缓缓眨动,一下,两下,眼珠子往上翻了翻,只留大片眼白。
她的心脏落空一拍,浑身发凉,脚掌一错,没站稳,事急从权,直接荡身跳到人家的阳台里,手掌在墙面上擦了一下,火辣辣的疼。
“你怎么掉下来啦?”那双眼睛的主人开口,是个老太太的声音,“我看看,伤着哪了?”
“噢噢!”她放下心,松了口气,眼见老太太弓腰扶膝地过来,连忙伸手去扶,“大娘,我没事,没伤着,就是受点皮外伤。”
“诶哟!这都生了疮了?快着点,我看看,我有药!”
老太太上了年纪,耳力不济,她凑在老太太耳边,加大音量:“是皮外伤,不是生了疮——我没受伤,您老放心!”
“是啊,是得小心啊,”老太太拉过她的手,驴唇不对马嘴地感叹道,“你看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多危险!这么晚,你干嘛来啦?”
“我呀?”黄翠翠也不知道自己为的什么,跟这老太太扯上了闲话,苍老的声音似有魔力,拉着她走不脱,她竟耐心回答道,“我来找人!”
“噢,你来串门,大晚上的,你怎么爬窗户串门呐?”
“嗐,她也得给我开门呢……”
“啊?”一双老态龙钟的眼睛瞪开了,老太太震惊道,“她来给你上坟呐?”
黄翠翠:?
什么耳朵啊这是?!
“不是上坟,是找人!我托她帮个忙!”
“欸!我是刚起床!”老太太好不容易逮个人跟她扯闲篇,脸上出现点笑容,“人老啦,睡得不踏实,习惯咯!”
黄翠翠:“……行,没事了,您快点歇着吧!”
“你怎么知道我儿子是警察?”提起儿子,老人家既骄傲,又担忧,“可好啦,就是天天不着家,危险哟!”
这没法聊天了!
她搀扶着老太太往里屋送,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