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注意,肇事车辆黑色奥迪,车牌号13888向东超速行驶,请周边巡逻交警立刻拦截!”
他又切换至另一个频道,报出同样的信息,用了不同的措辞:“各部门注意,我是禁毒大队临时执勤杨健,警号022372,现发现可疑车辆,黑色奥迪,车牌号13888向东逃窜,请周边巡逻交警立刻拦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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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派人去找孙斌了。”陈书婷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上,发出玉石相击一般的脆响,助理小跑着越过她去开车门,清一色西装马仔纷纷自成小队跳上越野车,她临上车前,犹豫了一下,说道,“道上的规矩,底线是孩子,徐江疯成这样,我们也没想到,你放心,这件事陈家不会袖手旁观的。”
虽然这里面有泰叔作梗,但她不得不代表他,将陈家从中摘出来。
“翠翠,”她通过称呼,拉进彼此的情感距离,“我还是劝你,千万不要报警……”
话音刚落,她就听见黄翠翠那边的背景音里拉起喧啸的警笛声,高级得很,警笛声中还混杂着人在喊话:“前方奥迪13888,立即靠边停车!”
“翠翠!”这个感同身受的母亲焦急道,“你报警了?我不是说……”
“是的,不过——”黄翠翠抢过话,说道,“不过我看,市局赶去旧码头至少要近一小时,但从我这里出发,半小时之内就到了。”
所以她故意在警察眼皮子底下超速驾驶,溜了一串警车呼啸而过。
陈书婷指尖发凉,汗毛直立,鼻腔短促地呼吸着,她无疑被黄翠翠的行为震惊到无以复加。
好疯,黄翠翠这个女人——是个纯粹的疯子。
她并不觉得自己疯了。
她猜测,徐江捏住筹码,是为了见她,他看起来嚣张癫狂,究其根本还是为了徐雷。她不能把徐江当成单纯的疯傻跋扈之徒,他也绝非贪私食子的利己毒父,一个活着的徐雷对徐江产生了极大的牵制作用,就算不在乎自己的命,他也要在意儿子的安危,身为一无所有的、被逼至绝路上的父亲,他会把所有的算计都用在保护血脉至亲上。
人嘛,总会这样的,死前还惦记着所谓血脉绵延。
但她不能把瑶瑶的性命全部赌在她推测的几分侥幸,傻子才不报警,最好把这件事也暴露在赵立冬面前,如此他反倒不敢肆意妄为。
风景从车窗两侧飞速后退,形成两堵密不透风的风景墙,压迫得人喘不上气,她驾车驶入小路,在路口的土坡旁,看到一辆白色捷达公务车。
再往前开,果不其然出现了李响的身影,他仍像剧里演绎的那样,电话放在耳边,天人争斗。
沸腾的血液顶起她的天灵盖,霎时间,所有复杂的情感混合在一起,她不知道是谁在操控着这具身体,是黄翠翠的悔恨、痛苦与愤怒,是她的恻怛、懊恨与同仇。
是她们被践踏轻视,被推上万丈深渊后的破釜沉舟。
她踩下刹车,喉中的嘶喊带着腥气血音。
“赵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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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欣走向演讲台,看了一眼下面的坐席,师父的位置依旧空空如也。他的手搭在话筒上,双唇异常沉重。
同志们的掌声渐渐落下,会场内一片安静,如同他带着李响,去和二位局长摊牌那日一般安静。
“我多希望,你们的师父能像你一样,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孟局长拍着李响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不知道局里是否还有其他人,被利益所诱惑腐蚀,你今天能来坦白你所知道的一切,说明你是可以信任的同志。小李啊——我有一个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
都是在国旗下宣过誓的同仁,二位局长想给师父一次机会,留一个体面,安欣是知道的,在抓捕徐江的案子上,他们将师父调离一线,师父也同意了,这是他最后一次回头的机会。
但很可惜,曹队长让两位局长,也让两个徒弟大失所望。
曹闯缄默着度过了最后一段悔过的区间,现在,负责跟踪监视他的李响,也陷入了同样的静默之中。
安欣似乎能听见李响被黑与白来回撕扯时,发出痛苦的无声嘶吼,他重新将乱遭的心电平复下来,对着话筒开口。
他不知道这些话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同志们,抑或是说给师父和李响的。
“……每个人都会犯错,这个时候我们特别需要,重启人生,重做选择,他这个时候特别会需要,有一个人伸出手帮他一把,让他重新选择,这是我们警察这个职业,存在的意义。所以,响,我们应该,好好地,想一想。”
安静的会场,似乎只有微弱的电流声,世纪般漫长的沉默之后,话筒终于将李响的声音传遍四方。
“103国道,蓬洲旧码头89号,发现犯罪嫌疑——”
另一个声音是忽然斜砍进来的,带着凛冽的寒锋,如精钢锻造的巨刃,挥手猛劈下。
那是女人不甘的痛嘶:“赵立冬——!你个禽兽不如的畜生东西!我女儿一旦出事,我炸你家祖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