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件物品只为暖场,故而起拍价格并不高,但在热烈的竞价气氛中,价格也是一路攀升。
赵长珺兴致缺缺地看着,直到一幅画卷被两位女使捧至台上,徐徐展开。
“柳大师的山河图?”赵长珺听着拍卖师抑扬顿挫的介绍,凝眸望去,“北燕大家的画作……为何能被带回大乾境内?”
场中的拍卖师仿若心有灵犀般,介绍完此画内容后,呵呵一笑道:“若有了解此道之人,便会明白柳大师在泼墨画法一派的地位,我们也是使了多重手段,才从北燕边境的一位收藏者中得了过来。”
听闻此言,洛衍川也好奇地望了一眼,眉头一动。
“使了何种手段?威逼利诱?强取豪夺?”
洛河谷少主的思维方式微微有些特别,不过加上拍卖师意味深长的语调,洛衍川能出此言倒也不足为奇。
“……或许是以物易物,”裴宴安嘴角微动,缓缓道,“泼墨画于近年兴起,受到北燕皇室的推崇,因此北燕各世家往往为迎合皇室喜好而大肆搜集,将画作珍藏于家中,不会轻易流出。
“不过山河图是柳大师早年的作品,一直流落在外,刚才拍卖师说此画在边境,又被坠月楼之人先一步寻得,因此……”
洛衍川面露恍然,拍了拍桌子,笑道:“原来如此,北燕关隘极多,若想由边境献宝入京,免不了诸多麻烦,极有可能是好处没得到,反而被人半路夺了去,这样一来,还不如交给名声赫赫的坠月楼。”
“嗯,”赵长珺的目光并未在画上停留太久,“泼墨一道并非主流,如今一画千金,便是沾了皇室的光,就像我们大乾近日的花石一样。”
“京中又有新消息了吗?”正在品茶的裴宴安放下茶盏,抬眸望向赵长珺。
“前些日子,承天帝突然对奇花异石情有独钟,一些大臣投其所好,派人四处搜罗,用以进贡。”赵长珺语气略沉,“天子如此,京中妃嫔、命妇们也纷纷效仿,举办赏玩奇花异石的宴会……此风瞬间由京都传至各地,兄长你看,就连北疆的一座小县城,都办起了赏花宴。”
在来主城的路上,裴宴安已将听她提起过幽固楼之事,不由点点头道:“官员们为了讨好上意,若发觉百姓中有适宜的花石,免不了毁屋破墙,直接征用,若是遇上几丈高的巨木大石,运至京都更得毁桥拆城……”
“正是如此了。”赵长珺眼波沉沉,轻叹一声。
“竟会这般严重……”洛衍川设想一番,摇摇头,往圆台处望去,“药材来了!”
一见药材,洛衍川的眸中便闪起光亮,急忙摇动银铃,吩咐女使将需要的药材一一拍下。
能辨识珍稀药材之人本就不多,奔着药材参加拍卖会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几番加价后,洛衍川便心满意足地收齐了全数药材。
他细细分辨着刚被送至雅间的药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赵长珺浅笑着看了他一会儿,又将注意力转回到拍卖会之上。
“西宁的豹氅——”
“品相极好的东珠——”
“北燕制墨名家做出的休宁墨——”
奇珍异宝轮番上阵,如今这块休宁墨更是被抬到了令人咋舌的高价。
“北燕的东西倒有挺多……”赵长珺向外望去,只见此时举牌的雅间,正是之前山河图的归属。
接下来的拍卖会中,只要是涉及北燕的、极为难得的物品,尽数被那处雅间拍下。
“北燕人?还是钟爱北燕之物的大乾人?”
拍卖会结束,赵长珺走至廊上,无意间刚好瞥向了那处雅间。
木门被人从里推开,门沿上搭着一只冷白修长的手,如同残霜未尽的寒枝。
那人走至廊上,从赵长珺站立之地望去,只能看见一个高挑瘦削的背影。
他漆黑如墨的长发仅被一条玉带束起,一袭玄色衣袍随行路而飘动,轻轻拂过了转角处的雕栏。
“怎么了?”裴宴安察觉到赵长珺的目光,朝同一方向看去。
廊内已经无人。
……是祈元璟吗?他不回北燕寒州府,反而一直留在大乾?
“看起来有些像熟人……”赵长珺轻声解释了几句,并未将此放到心上。
“北燕?”洛衍川心中更无半点在意,左手抓着装好药材的盒子,右手一挥,大步出了坠月楼,“回去制药!”
远离洛河谷,来到苍茫北疆,此刻药材在手,洛衍川看起来仿佛恢复了少年心性,将前尘旧事统统抛在身后。
意气风发的少年一回到客栈,就火急火燎地将从崧城带来的其余药材拿出,同今日拍卖回的珍稀药材放到一处。
他闭门谢客,在房中专心致志地制药,日落前便将药丸尽数做出,装在了一个个小玉瓶中。
“这么快?”赵长珺被叫了过去,望着在桌上呈一字排开的玉瓶,有些惊讶,“都是药丸吗?”
“我的制药之术,谷中无人能及,”洛衍川走到桌前,微扬起下巴一笑,“余毒需要缓慢调理,药丸剂小,最为合适。少阁主一日服下一枚便可,吃完这些瓶子里面的药丸,毒素便可尽消。”
赵长珺小心地将药瓶收入锦袋中装好,嘴角微弯:“辛苦衍川了。”
“小事,”洛衍川一派轻松地耸耸肩,顿了顿,道,“那我就先回崧城了?”
洛衍川的语气非常轻松,但微颤的睫毛和眸中暗藏的火光还是暴露了他一路以来压制的想法。
他要尽快完成这一切,然后赶回崧城继续筹划……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