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铮爻的话说得一点都不好听。
唐秒挂了电话,借着月色回头,看清了他脸上的情绪。
无关争风吃醋,他单纯只是一句嘲讽,一句最好能把两个人都中伤的嘲讽。
唐秒原本不想搭理,但是她想起自己要入戏,还是顺着他的话自作多情了一句:“你吃醋了?”
这句话说得颇有小女生的感觉,再加上唐秒刻意练习过的眼神,程铮爻偏头看过去,一时心中深深浅浅漩涡刮过。
他眉眼锐利,此刻在灯光的投影下,反而多了几分深情。
立在第一层台阶高高站着,与夜色、月色、光色融为一体。
唐秒是观察人的能手,她在程铮爻静静注视她的时候,也静静注视着他。
博弈讲究谁先退、谁先进,又或者谁先猜透谁的心思,唐秒好像从程铮爻的眼神中窥探到一点什么。
一点对她的心思。
“你在看什么?”唐秒突然出声,于静悄悄中问。
那刚回神的人缓缓移过定格了好久的目光,落在一处被风吹得摇晃的草丛上,随后轻轻扯动了一下嘴角。
接着,他转动头,目光又偏向她:“看你。”
程铮爻把这两个字说得跟吃饭一样简单,无畏且无惧,唐秒张了张嘴,觉得这人的气质已经被脸皮撑没了。
全靠一身奢华撑着。
唐秒找不到话反驳,选择放弃,临进门前补充一句:“不是情郎。”
爱信不信。
身后,程铮爻意外闭嘴了。
回到里屋,古老的墙壁挂钟显示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唐秒抬头看了一眼,忽然想起什么,复而转身进了厨房。
屋外,程铮爻待在之前唐秒坐过的地方,将两条大长腿随意舒展开,点燃一根烟,往嘴边递一口,再往猫腮边递一口。
猫才不理他。
猫也不会演戏。
程铮爻瞅着那只猫,想起第一次从唐秒怀里见到它的样子,瘦瘦小小的,这才几日不见,就已经养出膘来了。
他轻笑一声,格外诱人。
就是不知道是在笑猫,还是在笑人。
身侧,唐秒去而复返,揣着一阵穿堂风落座在程铮爻旁边。
有微甜奶油的味道在空气中飘荡,程铮爻手指夹着烟,斜过去一只眼。
唐秒手里拿着一盒中型蛋糕,蛋糕上面插着一根蓝色蜡烛,并没有点燃。
“你过生?”程铮爻含糊不清地问。
“不是。”唐秒摆在腿上放好,“今天是爷爷的生日。”
隔着大洋彼岸给亲人过生?程铮爻吸进去一口烟,微微偏头吐烟雾,他记得自己看过唐秒的资料,上面写的是亲人已逝。
给已逝的亲人庆生,还真是一种别致的祝福。
“没带打火机。”旁边人低着头,用一种很低却又故意让你听到的声音说道。
程铮爻轻笑一声,觉得这姑娘的心思挺明显的,但奇怪的是,即使如此,他并没有丝毫反感。
于是人凑过去,指尖夹着的烟也凑过去。
身上的朗姆酒酒味也凑过去。
唐秒动了动鼻子轻嗅,不由皱眉:“你身上的酒味很冲。”
蜡烛被点燃了,程铮爻并没有撤退身体,他双眼暼向她,问得直白:“你嫌弃?”
唐秒答得直白:“有点。”
“受着。”程铮爻撤离了身子,口吻淡淡。
唐秒确实不喜欢酒味,但她后知后觉刚才那是她的心里话,而非喜欢程铮爻的“她”,于是她开始找补:“但不嫌弃你的。”
唐秒说得有板有眼,殊不知这副德行落在程铮爻眼里,那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更像是嘲讽,只是换了一种体面的说法。
程铮爻没搭理她。
唐秒自知失误,脸不红心不跳,僵硬又冷漠的转移话题:“程铮爻,你有非常亲近的人吗?”
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程铮爻刚好闲得有空,气定神闲地回她:“没。”
“你真可怜。”唐秒下意识说。
身边人没动静,唐秒立马接上自己的话:“我和你一样,没有亲近的人,爷爷去世了,他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
示弱的女孩,会得到男人的怜惜,以及感情的亲近。
唐秒不动声色去观察程铮爻的反应,见他没有丝毫动容,暗自加把火:“我生长在佟水村,初二那年爷爷给我庆祝生日,为了能让我吃上蛋糕,他在结束一天的农活后会换上筒靴,头顶戴上照明灯去捉鳝鱼,或者是蜈蚣。”
“一斤黄鳝市场价二三十元,一条大蜈蚣能卖到一块八,小的也能卖到八角,如果幸运的话,一晚上捉两百条蜈蚣,几百块钱也是有的。”
“爷爷用卖蜈蚣的钱给我买了蛋糕,用卖黄鳝的钱带我和虎崽去镇上买了新衣服。”
唐秒望着月色。
“他唯独遗忘了给自己准备礼物。”
提起回忆深处的旧事,好不难过。
“但是蛋糕他一口没吃,他说他不喜欢吃这种甜腻的东西……可等我和虎崽吃完,我看见他拿指背偷偷蹭了一点蛋糕纸盒边缘残留的奶油。”
“你说,爷爷是不是想尝一尝甜腻的奶油有多讨厌?”
唐秒这样提问。
夜风静悄悄吹,程铮爻手指间夹着的烟早就灭了,他不知人间疾苦,所以不懂一条黄鳝为什么能卖的那么便宜。
至少上他餐桌的一盘精品黄鳝,价格翻了十几倍。
但他懂另一种情感。
程铮爻利落站起身,视线向下:“唐秒,我回到北城,你能得到什么?”
像是得到了某种急不可耐的回应,唐秒陡然抬头望着他。
月色惶惶,人心也惶惶,唐秒以为自己打动了他:“我和你的婚礼。”
真是个有趣的回答。
程铮爻想起自己的母亲,母亲告诉他:“阿爻,喜欢一个人,你会觉得这个人哪哪都有趣,会忍不住倾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