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这里只有一半银钱,剩下的那一半,你自己想办法。”
“能采买一百五十匹标布—套段的话,之前的事便当做一笔勾销,你继续做你的经济。买不过来,林家庙小,只能将你这座大佛往别处移。”
孙经纪将那页纸翻了又翻,忍不住长号短哭。
东家肯再给他一条路重走,他不敢不能不愿再走错路。
当日就收拣了一些衣裳,坐船去往松江府,在那路上找了熟悉的经济,以贱价购买了一大批毛青布。
辗转到乌程县脱手,他对这里很熟,乌程女子爱俏,毛青布贴身,做衣裳中看。
以低价卖出,还赚了七八十两,再进乌程的棉布去松江府三林塘卖,以此有了买两百匹标布的本钱。
等过了半月有余,孙经纪载着一船标布返来,林城平特意让人去把林月回请来。
征询道:“禧姐儿,这批标布你觉得还要派人去监工吗?”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又用了他,差使他办这件事,自是我暂时信得过他,我信得过,又何必再去怀疑他。”
林月回口随心同,尤其是孙经纪还把贪墨的标布给补了上去后。
但她也道:“若是爹你不放心,待夜间落了锁前,找人抽几匹看看。”
“我自然放心,”而后林城平笑而不语,他哪里是放心孙经纪,他是信林月回。
“那你觉得该如何安置孙经纪?还把他留在这绸缎庄?”
林月回忖度后才开口,声韵清圆,“爹你早先不是提过,说盛泽镇的绸缎庄每次账本总对不上,换了几个账房和掌柜也不能阻止他们贪墨。”
她之前有想过,但毕竟这事她不好插手,如今一气说个痛快。
“现下贪墨成风气,从上到下是猫鼠同眠。爹,斩草除根防祸芽的道理,你我都明白。”
“爹你若是听我的,我会把孙经纪派到盛泽镇当掌柜的,并告诉他,这账本上多出来的银钱三成会是给他的红封。
毕竟当过老鼠的猫,才知道老鼠最狡诈最阴狠的地方在哪里,也知道哪里是他们的痛处。如俗语者云,不管黄狸黑狸,得鼠者雄,何必计较孙经济以前所做的事。”
最后她说:“谈道义,谈人心,不如谈利。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有利在,人心道义俱在。”
林城平面色平静无波澜,但实则内心似翻涌起惊涛巨浪,一浪接一浪震的他不能言语。
他手抵在桌边,力求心神平静,却还是静默一晌。而后只道:“禧姐儿你这话说得在理,我让人去安排。”
他也确实在转日将孙经纪打发到盛泽镇去了,至于是猫鼠同眠,还是猫口逃生暂且不知。
林城平只日日伏案,苦思冥想,到后头安置着承宗人选的秤杆,终究彻底偏了。
自古无子才立嗣承祖业,不能立女子为嗣。
但自古如此便对吗?
林家能有今日的阔绰,靠的不是他爹,也不是他,而是老太君。
能让林家从债台高筑到跟徽商鲁家分庭抗礼,林城平又焉敢轻视女子。
但这事属实不好办,林城平拿旱烟筒抵着嘴角,吐出一口白烟,最后咂摸点味才起身,背着手往老太君的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