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馥当即严词拒绝,话里刺林月回,“你想得倒挺美,这些鱼是楼潜请人精心饲养了许久的。你来就想把好的都带走。别说门都没有,就是从窗户进来都不行。”
她胡乱指了一通,哼道:“你最多只能在你刚才说的那几种鱼里挑。”
这正中林月回的下怀,不过做戏要做真。
“那些鱼给我,说什么玩笑,”林月回拂袖,假嗔道,“你留着自个儿养吧,我告辞了,真是小里小气。”
转身往前走了三步,果然听见孟馥叫住她,趾高气扬地道:“不能走,这鱼价只收你一半。”
林月回摆手,又小走几步,等脚触着门槛边上。孟馥气急败坏又道:“这鱼白送给你了。”
她又不懂养鱼,说不好的那肯定有不好的。到时候这鱼砸在楼潜手里死了,还得让他难过。
还不如白送给林月回,这些鱼一看就没有什么长命相,让她难受去吧。只要能给林月回添堵,损失几条鱼算什么。
“白送给我,认真的?”
孟馥眉头上扬,满腹骄矜:“我孟馥说出去的话从来不往回收。”
“白送给我啊,那我考虑考虑。”
林月回趁火打劫,“鱼缸也要送我。”
这豆青色瓷缸色不错。
“再让小厮给我搬到马车上去。”
孟馥猛地打断她的话,抬高声音,“林冬禧你别太得寸进尺。”
“不是吧,孟安宁,我收了你一批成色不好的鱼,说不得明日就没命了。你居然连几个小要求都要气恼,这修身养性之道还得再多钻研钻研。免得被气出个好歹来。”
林月回堵的她只能恨恨让小厮把鱼搬走,眼不见为净。
等鱼全被搬到马车上时,林月回从荷包里挑拣出一张百两银票,捏在指尖慢慢踱步过来。
孟馥色厉内荏,往后急退了一步,她喝道:“便宜你都占了,不会还想打人吧?”
她们两个之间最多吵嘴,旁的什么龌龊手段可从来没使过。
林月回呼出一口浊气,这人眼神差到快瞎了。她两指捏着折叠的银票塞进孟馥抬起挡脸的袖子里,千般感叹,“我也不想占你便宜。而且我近日读了古语,书里有句话很适合你。”
“叫轻则寡谋,骄则无礼。”
孟馥被她凑近时袭来的香气给晃住了,好馥郁又轻盈的香。她满脑子都是好香的味道,她也要去配一点来。
一时没反应过来,待林月回走后,才满脸懊丧地问楼潜,“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骂你做事没脑子,娇纵又无礼仪。”
楼潜实话实说,不由暗想,真是棋高一着,缚手缚脚。
果不其然孟馥听完气腾腾生忿,“林月回果然是水田里的莲藕。”
“心眼多!”
“不过我把你那些烂鱼全都给她了,”孟馥洋洋得意,摇摇那张银票,“还赚了一百两。”
“什么烂鱼…”楼潜敛起上翘的嘴角,忽地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孟馥细想,“什么七尾啥的,还有紫眼,反正也养不了多久。”
楼潜漠然,他到底是怎么会信孟馥的。
“那七尾我一条就花了一百多两。”
就这么被骗走了,楼潜头发昏,全靠硬椅背撑着。
“啊?谁知道搁那生了铜锈缸里的是好鱼啊。”
“那不是铜锈,是铜绿。还是我找人仿的前朝古铜水缸。”楼潜气虚语轻。
最后孟馥无话可说,只能骂骂咧咧,自掏腰包让人去姑苏找同样的鱼。
孟馥后来搁那赌咒发誓,她跟林月回势不两立,有我无她。
楼潜对此只能说,灯台不自照,几斤几两不知道。
至于林月回她得了这便宜也没觉得多高兴,上了马车就念叨,“我下午要去普陀山拜拜,让齐琨玉给我安排。”
虽然这仇当场报了,但见了不乐意见的人,林月回觉得晦气。
锦瑟小声道:“小姐,普陀山只有春末夏初才能行船去朝拜,秋冬两季水浅不流,可去不得。”
“那就去上竺寺拜拜,”林月回展腰舒脚,姿态放松后又道,“正好之前托人买了一座白玉带莲座观音立佛,开光是来不及了。就供奉在佛前,沾染点佛气后带回淮安,再以祖母的名义捐些香火钱。”
林月回对佛和道半信半疑,老太君是全然不信的。但她祖母非常信奉佛教,在自己院子里设了三楹佛堂来供奉观音。甚至还挂了一般只有在佛殿挂的幡幢,礼佛可谓十分虔诚。
所以她时常会买一些佛教供品,送到祖母院子里,但很少在那里能待过一炷香的时间。
在去寺庙前,得先把这鱼祖宗送到府里,不然水冷的时辰太长,这鱼又得半死不活。
到府里时,齐韶才刚进门,他找人打听哪的云肩最好,磨破嘴皮子才问来一个地儿。
又坐马车赶过去,结果到地方发现有顶白狐狸皮帽套对他胃口,正带着显摆呢。
林月回没说不好看,确实人样貌好,温润情厚,从头到脚姿态风流。
但等她说完这鱼是怎么来的后,齐韶心冷得似冬日的水,一把扯下白狐狸皮帽套,“所以这鱼是你从人楼潜那坑来的?”
林月回纠正他,“哎,这不叫坑,正经买卖。”
她手上盘弄着白玉镂雕鹦鹤环佩,语不经心道:“不过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么做确实不合适,但表哥,这人是你介绍的,讥讽却是我受的。”
“让我再把鱼送回去,又对着人赔笑,你忍心吗?”
齐韶真想说他很忍心,但最终还是把白狐狸皮帽套盖在自己脸上,声色闷闷:“我真是欠你的,您比我祖宗还能折腾。”
“你放心,我还能更折腾。”
齐韶恨不得断绝这门亲戚,不过在他想断绝关系前,他娘会先把他踢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