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敢行走在太阳底下?”
鬼?
小少爷的好奇心顿时被勾起来了,他的步子一顿,屏住呼吸贴在窗前,探出一只眼睛。
万嘉宝住的这间房,角落的一扇窗边临近一条小巷,底下长着一棵巨大繁盛的树。他在选房时一眼望见树上玲珑可爱的鸟窝,鸟妈妈正辛苦哺育三只幼鸟,便立刻拍板这间,要享鸟鸣的野趣,更时不时会将自己的饭菜扔去喂鸟。
此时,隔着茂盛的树丛,万嘉宝隐约看见那巷子里是两方人正对峙着。
一伙是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的大汉,另一伙……不,另一个,竟是一个个子不高的女童。
女童半侧着身,万嘉宝只能看见她半边雪白的脸蛋,头上扎着的绸丝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只听她话语尚带着稚气的脆亮,认认真真道:“吾非鬼怪,乃是极天后土天地共君座下的司农之神。”
多天真无邪的话语,哪个小童幼时不曾幻想自己是如何本事非凡,身份特殊呢?
但这话反而会激怒下面人的,万嘉宝心里一急,立刻便要站起来打断他们。
“住……”他才张口,声音没来得及从咽喉晕吐而出,一手扶着窗,猛然瞪大了眼睛。
冥冥之中似有看不见的什么东西飞撞进了他的嘴里,堵得话语逸回腹腔,却在一瞬间又从茸茸有形化为空气虚无。
是错觉吗?
他迟疑地张开嘴,但整个人不知为何汗毛直竖,心脏砰砰直跳。
电光火石间,万嘉宝迅速下蹲,双手抱头。
什么东西一触即分。
手背上传来麻痒的触觉,仿佛还余剩着几缕细细的毛丝。
不是错觉!
万嘉宝呼吸一窒,极其不可思议的猜测涌上心头,他一点点挪动着腿脚,耳朵贴在窗边。
底下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叽叽咕咕说了什么,其中一个忽然道:“她不是鬼,她有影子的!”
“她有影子?!”
“真的不是鬼,人没死啊。”
气氛像是一瞬间松快,既然不是厉鬼,那对这些恶事做尽的人来说,一个独身一人的七岁小孩,那就不必放在眼里了。
不仅如此,六七个大汉眯起眼睛望向这女孩,见她镇定自若态度从容,望过来时眼眸一片平静,带有这个年纪不曾有过的气度。不由得心思一转,恶意大起,目光里染上几分不怀好意的甜腻腻。
“想来你这个女娃娃那天是拿了叔叔们的钱去治伤了对吧?这可不好,叔叔们虽然善良,愿意借你钱,可咱们几个日子也不好过的啊。”
“是啊是啊,叔叔们们家里上有老母下有小儿的,生活不容易……但叔叔是愿意借钱给你用的,人命关天,就是,就是我答应了我家生病的娃,给他买的糖葫芦怕是没有了……”
骗子!万嘉宝愤愤不平地捶墙,这么明显的哄骗,连他都能轻易戳破!
不要相信他们啊!他小心翼翼抬起一只眼睛。
就见女童道了句是吗,微侧过身,这下万嘉宝是看清她的真面目了。
肤白如雪,眼眸如星,眉心一点艳红小痣,气度高华不若凡人,肃容敛眉,好个金尊玉贵的神仙童子。
见她闭上眼复又睁开,眸中灼灼亮光,声音脆亮如悬泉击玉盏,一字一顿:“胡言妄语!”
“你们头顶血气冲天,不知害了多少无辜生灵!”
她似是被气到,一张玉白小脸上眼眸睁大几分,伸手指向那几个大汉:“吾素来见凡人生命短暂如浮游,却从不为此自轻自贱。反而蓬勃如野火,一代又一代,踏地为田,劈山作柴,强大者庇护老幼,成才者教化众生,为母者孕育子女,为父者养家承责……岂知世间竟还有你们这等败类!诱骗孩童,强掳民女,竟是生生害得上百户家庭分崩离析!”
她深深吸了口气,在众人不知何为胆战心惊中,举起一指引向天际,又重重划下:“农神从嫣,遵母神不可妄动人间生灵之命,今以银河天水为界,使罪恶不可沾吾道身,不可染吾道心。”
一切仿佛悄无声息,风未停,鸟仍鸣,繁茂的巨树沙沙作响,树下的人却滑稽地定格。
时间不再流动,眉梢嘲意乍停。
自称从嫣的农神转过身,那双沉如寒星的眼眸望来,重坠千斤。
万嘉宝明明不曾被定格时间,他却已然成痴,半张着嘴,只知道呆呆探出一只眼睛。
老天,原来鬼神之说,确有其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