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
又是拖拉机拖着,路过之前的仓库继续往前行驶几分钟,一大片车厘子果林就露出真面目了。
被雨水清洗过的果实尽显饱满鲜美,沉甸甸的果实缀满枝头。远处有十来个工人将白色膜布从杆子上取下来,收放到车上,然后拿着两个桶开始了拣摘。
“这迷人的紫红色啊!姐姐来疼你们啦!!”
余倾换好防水雨鞋,立刻兴奋地冲了下去,踩着泥土深一步浅一步地跑走。祈旸慢她一步,和刚从驾驶位跳下来的王博旦并肩。
“这傻子。”王博旦对着余倾的背影失笑。
油绿的枝叶和精致的紫红果实莫名其妙地给人带来些好心情,祈旸目视前方,嘴角挂上浅淡的笑。两人往前走了几步,她忽然出声:“他不在农场吗。”
王博旦自然知道这个“他”是谁,摊手道:“真不巧,今天凌晨才走,去拉合作商了。”
怪不得没看见他。祈旸盯着鞋尖,默默朝前走。
王博旦手插兜,偏头半开玩笑地说:“你瘦了。从余倾朋友圈的时间判断,你们来澳洲已经有几个月了,为什么不一开始来?”
祈旸唇角微扬,似是自嘲:“来了添乱。”
王博旦笑问:“那现在来就不添乱了?”
“积累了生活经验和处世之道,有点长进,而且知道这个时间需要人手。”
王博旦欣慰道:“特地挑这个时间来的?看样子做了功课啊,不错不错。”
这语调实在有故作老成的嫌疑,祈旸有些被逗乐,看他的眼神像是老母亲看着顽皮的孩子。
她没说话,就光看着他笑。王博旦慢慢察觉不适,怎么忽然间就觉得辈分降了……
那些员工彼此隔得不远,都在仔细挑拣果实,看到余倾这个陌生面孔嘴里吐出英语驱赶。为首的山羊胡大叔摆摆手,说着流利的英文:“自己人,是Cheng的朋友。”几人一听,脸色立马和善,对着余倾问好。
余倾口语和听力都算不太行,此刻更是人多声杂,面对四面八方叽里呱啦的外语只有“fine,thank you and you”。还有“不会就选C”的国际标准答案——微笑。
王博旦几步上前帮她解了围,示意他们继续工作。这次新奇的没有嘲笑她,他换回汉语言简意赅地对她们说:“塔州多雨,今年更甚。果实很容易在树上就腐烂、裂果,十二月中旬正式采摘,这几天做最后一轮挑拣。烂果和裂果分开装。”
余倾已经吃嗨了,狼吞虎咽地又塞一把。紧致的果皮和扎实的果肉被牙齿突破防线,汁水瞬间充满口腔,她含糊地说:“我看这些果子都挺好的啊。个头大,也甜。”
王博旦弹她脑门:“现在还不是口感最好的时候,懂不懂啊笨蛋。”
祈旸看向身侧的果树,若有所思:“这个步骤往年有吗?”
王博旦没回答,耸了耸肩。
“知道了。”祈旸从一旁的车里拿了两个桶,往山羊胡那边走。
余倾有些云里雾里:“什么知道了,知道什么了?”
王博旦没答。将个小桶扔到余倾怀里,待祈旸走远才沉声皱眉问:“祈旸怎么瘦成这样,你是不是没照顾好她?”
余倾一听有些气闷,拉过王博旦一只手,把果核吐他手上,愤怒又心疼:“这都是养回来很多了!你们不知道,在医院那段时间,旸旸父母听到了消息,就赖在医院里逼迫她要么给钱要么卖房子。报警都没用。她当时瘦得跟纸片一样,碰一下都要碎的感觉。”
王博旦缓缓吐出一口气,心里很不是滋味,将果核随手扬到土里,黯然地说:“那哪是什么父母啊,就没见过这样的。”武奶奶去世的事情,他起先并不知晓,还是到了塔州之后,某次和奶奶通电话才听说的。
气氛一下子凝重,连车厘子都不香了。余倾沉默地盯着怀里的桶,半晌反应过来:“所以,你是拉我们来做苦力的?不是吃喝玩乐吗!”
王博旦往旁边躲:“你不是吃了那么多了,还不够啊。像个榨汁机似的。”
“你说什么!”余倾下意识抹了把嘴,扬起桶冲上去。
“别!都是一家人,帮忙干点活怎么了。”王博旦撒腿就跑,余倾抬脚便追,气若斗牛:“滚!谁跟你一家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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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公作美,连着四五日都是晴天,筛检工作因此进展得十分顺利。
腐烂的果实分拣出来送去做有机肥料,外观有损的裂果自留着吃或做果酱。这几天,祈旸和余倾都跟着王博旦和山羊胡子大叔干这事。其他的背包客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有的选择休息,有的则在农场里找了别的活做。
一筛结束,时机已到。背包客的队伍在这期间壮大了一倍,摘果小队浩浩荡荡地涌进果园,只是在近百亩的车厘子海面前还是太过渺小。塔斯马尼亚昼夜温差较大,时不时还会突发降雨,虽然这些天天气不错,大家还是自觉地穿着薄外套,背包里带着雨具。
余倾跟着祈旸一起,在一片紫红色当中专挑有土黄色的裂果,一些丢进桶里,一些往衣服上蹭蹭直接塞进嘴。
一个越南女孩和她们挨得近,手脚利落,不一会儿就装满了几桶。她用有些蹩脚的英语问:“你们好像和主管关系不错,还用这么累来做摘果?”
主管是指王博旦。程霁将许多事物交给他处理,也包括人力资源管理。
余倾听懂了,想说但不知道怎么表达。她看看祈旸,祈旸摘下防晒口罩,顺带呼吸空气:“我们的确是朋友。不过和你、你们是一样的,都是集二签来的,应该努力工作。”
越南女孩对她俩笑笑,没再深聊下去,往别处果实多的地方去了。背包客的薪资按件算,多劳多得,所以他们一般都是埋头苦干。
一刻钟后,祈旸拎来的桶已经全部装满,打算回到登记领桶的小棚子里计件。
王博旦迎上去接过祈旸手里的桶。满满当当的六桶车厘子,他欣慰地点点头,视线左移,余倾正抱着桶吃得痛快,原本就不富裕的桶眼看就要见底了。
“……”王博旦不能理解:“我真不懂了,都吃这么多天了,这玩意有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