蓼花糖不是江南之物, 反倒是雍都那边的特产。 ……也就是说,今日此举并非谢不逢的一时兴起,而是早准备。 太阳一点点升起, 巨大的龙舫逆流向北行而去, 鸾凤引也被风吹零零散散。 余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还在无力地拍打河岸。 像是最后的告别。 浓重的青雾, 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散了个干净。 他又回到了人间。 文清辞忍不住一点一点剥开糖纸,就这样静静地站在河畔,一颗糖放入了口中。 淡淡的甜,像涟漪一样, 在他舌尖上化开。 可是文清辞的鼻尖,却莫名一酸。 他曾谢不逢的话,当作年少时一闪而过的喜爱,和无意之中的依赖。 为时间就可它磨平。 谢不逢称帝之后,见到为广阔、华丽,甚至光怪陆离的世界,年少时的一点微光, 也就不那么稀罕了。 可如今这一幕却在提醒着他, 谢不逢没忘记。 甚至他被时间带着, 越陷越深。 刹那间,文清辞的心也乱了一下。 “师弟,你怎么什么脏东西都往嘴里面放?”骂完人的宋君然转头就看到,文清辞廖花糖放到了嘴里,他不由大吃一惊,“那可是地上捡的!” 师弟不是一向很爱干净吗? 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文清辞并不喜欢吃甜食,别说什么糖果了。 背后的小棕马打了一个响鼻。 宋君然愣在了这里。 文清辞缓缓摇了摇头, 没回答师兄的话。 甚至转身从马背上取来布兜,怀里捡到的廖花糖装了进去。 最后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艘龙舫,并轻轻心中说了一声“再见”。 文清辞忍不住想,自己或许再也不会见到谢不逢了。 他们一个高坐庙堂,一个远在江湖,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今日渡口一别,或许就是永别。 看到谢不逢如今的模样,说不后悔定是假的。 自己当初,或许不该与他那么近…… 但无论如何,“文清辞”早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人死不能复生。 “吧,师兄。” “……好。” 文清辞不喜欢出风头,不喜欢隆重的场面,上一世的时候,被点名起来回答题,他都会感到不自在。 可是今天,却酸涩感,徘徊他的心尖。 晨风轻轻吹起了文清辞的面纱,带来了几点水腥味。 他忍不住吸了吸鼻,终加快脚步,向着运河之南,青青的山林中而去。 …… 作为河道边的唯一知情者,认那口棺木的宋君然,对谢不逢的戒备,在一瞬之间就冲上了顶点。 他干脆带着文清辞抄近道,早早回到了谷内。 刚到目的地,那小小的蛇,便从文清辞的衣袖里游了出来。 下一秒,它就被宋君然掐着七寸捏了到了眼前。 宋君然看了那蛇一眼,接着意味深长地悠悠道:“我怎么觉,这蛇肥了不少?” 语毕,趁着文清辞不注意,他的手腕拉了起来。 宋君然看到——文清辞手腕上的咬痕,竟在短短时间多了三四成。 他不知在何时,自己的手腕缠上了绷带。 可隔着纱布仍能看到,此刻还几个血洞,在向外沁血。 这一切落在苍的皮肤上,显格外刺眼。 文清辞自己加快了疗程。 见师兄发现自己的秘密,文清辞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他用右手推了推宋君然,试图对方的手从腕上推开。 几次尝试无果后,淡淡地说:“之前一直不能动也就罢了,现在稍能活动,我便些心急,想着赶紧恢复过来,这样日常活动也方便一些。” 他的声音温柔又冷静。 文清辞的话,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 他的确是近日才想着加快疗程,但并非为了日常生活, 随着山萸涧记忆一道被唤醒的,还深藏这个身体里的,对“医”的执着、渴望。 手对医生而言太过重要,此时文清辞迫不及待想让它恢复,想要再一次握起银刀。 殊不知他刚刚的话,还是惹毛了宋君然:“着什么急啊,手上那么疤不疼吗?” 话音落下之后,宋君然嘟囔着小蛇收了回去:“往后每日,我你一个时辰时间,免让它把你的左手咬无见人。” 接着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此处。 回谷后,宋君然反复叮嘱负责采买的药仆谨言慎行,不许让任何一个人知道,神医谷究竟在何处。 不能让谢不逢知道,文清辞还活着。 如今这小皇帝在他眼中,可是一个危险人物。 宋君然甚至难想象,要是知道文清辞活着,谢不逢还会干出什么可怕的来。 谢不逢的疯,与他老谢钊临完不同。 废帝是浑浑噩噩,稀里糊涂的疯。 可谢不逢却比谁都要清醒…… * 龙舫过之处,众人纷纷驻足回眸,向船上看去。 不过转眼,殷川大运河上这一幕奇景,便一传十十传百,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