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于林峦掩映间，将凌风霄被琉璃业火焚烧过后的骨灰，洒向了那广袤无垠的碧蓝海域。
“此生若不能揪出凶手，为你报仇，凌雪意死无葬身之地。”
誓言凄凉，回荡在海风与浪潮之间，亡者已不可知，唯有生者铭记。
傍晚时分，凌雪意回房，见角落里缩着个人，才想起自己竟刻意遗忘了慕潮生。
“你……”她纳闷道，“你怎么还穿着这一身喜服？”
慕潮生承受着她的打量，脸上没有被询问的难堪，只是解释：“我没有行李。”
这孩子与蓬莱的弟子们不同，没有修为，没有辟谷之术，还没饿死是因为这房里还有成婚时，弟子们随意摆的几盘时令瓜果。
凌雪意叹了口气，不论是她体内的魔气，还是扶摇山一心想要的优昙青果，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起来。”
慕潮生闻言，将垂着的脑袋抬了起来，无声地看着她，茫然的神情带着几分无辜之意。
“你还是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整日以这些瓜果为食像什么话？”凌雪意道，“是我考虑不周。”
慕潮生张了张口，想说有这些新鲜瓜果已经很好了，从前他只配与扶摇山的猪狗争食。
不过话至嘴边，还是算了。
旁人对你稍微和颜悦色些，你便要掏心掏肺地大倒苦水，恨不得将过往所受的苦楚都倾诉出来，以为这样就能获得旁人的同情，殊不知旁人听了这些只觉得你廉价，觉得拿捏到了你的把柄。
若你将来还有可利用之处，便要借此来将你敲骨吸髓。
他绝不允许自己成为这样的人。
凌雪意蹲下/身道：“走吧，我带你去膳房。”
慕潮生露出不解的神情。
当他不再维持那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眼角眉梢有了别样的情态时，一张脸简直生动、漂亮极了。
她一向不喜与外人肢体接触，但可能是此时风景正好，也可能是美丽而弱小的事物总有些特权，凌雪意伸出手去，将脚已经蹲麻了的慕潮生扶了起来。
慕潮生自己站不稳，只能依靠她的力量慢慢站起来。
这短暂的过程中，他偷偷瞥了她一眼。虽然体型相差不大，但她扶着他的时候，从姿势和力道就能看得出，她下盘很稳，他忽然就想起来，她已是如今的仙门第一人。
而他此生已与修行无缘了。
太瘦了。
凌雪意在心内如此慨叹——
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了。
他在扶摇山是怎么活下来的？
待慕潮生自己站稳后，凌雪意便收回了手，温声道：“蓬莱大部分弟子已不需要饮食，但一些未成年的小师侄们不在此列，我会让膳房也给你准备一份吃食，以后你的一日三餐便与他们一起吧。”
蓬莱三洲都有自己的膳房，因为大部分弟子并无口腹需求，所以三洲的膳房都很小，且数量不多，蓬莱与瀛洲都只有一个。
这就意味着，需要饮食的都是固定的那一群人，且没有多余的膳房可去，大家一日三餐都在一处。
此时已过了饭点，膳房管事见凌雪意亲自领着一名红衣少年前来，忙上前迎接，笑道：
“凌仙子，您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们啊？”又看向她身后，“这位是……”
凌雪意轻轻颔首，示意他自我介绍。
慕潮声便说了自己的名字。
管事笑容一顿，再观这少年的穿着打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凌雪意道：“以后他每日的饮食我便托付给你了。劳烦师傅费心，这几日为他准备些流食，等他肠胃适应后，再想些法子为他食补。”她打量了慕潮生的身量，难得浅笑道，“男孩子发育的时间会比女孩子晚一些，他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太瘦了，不健康，太矮了，也会被其他孩子笑话。”
“是。”管事忙点头道，“仙子吩咐，我都记下了。”
凌雪意又道：“他今日还未曾正经吃过一顿饭，师傅能安排一下，给他开个小灶吗？”
“可以可以！”管事道，“我现在就去安排。”
凌雪意侧身对慕潮生道：“去吧。”
慕潮生沉默地跟着膳房管事朝后厨走去，却在行出一段距离时，缓缓回过头来，向那逆光而立的仙子投去意味不明的一眼。
只是凌雪意已经毫不留恋地转身，往光影的尽头去了。
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自己的路要走。
慕潮生看不清她的身形，心想，这阳光，可真刺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