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初夏,仙门有头有脸的人齐聚蓬莱,名为观礼,实际上还是想探听些风声。
凌风霄身死之事外界语焉不详,有心人想要搞清楚个中内情,却总是不得法门。
因蓬莱已失一璧,剩下这一璧亦是风波不断,故而许多人都想知道,经此一劫后,凌雪意是否威名依旧,蓬莱是否还能依靠这个首徒坐稳仙门头把交椅的位置!
但于大部分二代、三代弟子而言,最关心的,仍是凌雪意与慕潮生这一段堪称离奇的婚事。
毕竟,这两人无论从各方面来说,一个是极天之天,另一个则是极地之地,却阴差阳错地被凑到了一起,也算是奇迹了。
“小师妹,听说那优昙青果是蓬莱下给咱们扶摇山的聘礼呢,想不到这个慕潮生还挺值价……”
瀛洲兰台之上,一名青年男子坐在穿烟凝紫留仙裙的少女身边,语气玩笑,却又带着点酸溜溜的滋味儿。
“秦师兄,”莫子琪梳着双髻,发带松散地垂在颈间,一张鹅蛋脸光滑如玉笋,很是用心地画了个珍珠面妆,“你小声一点,让人听去了多不好……“
秦淮无所谓道:“听去便听去了,难道你以为我们自己不提,别人就不会在背后说吗?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慕潮生是个什么货色,满仙门都知道了,若不是蓬莱有求于我们,你真以为他值这个价啊?”
那可是优昙青果,蓬莱三垣拿来换一个慕潮生,血都要呕出来了吧!
莫子琪不愿意听这些,便抬起粉颈,张望着说道:“父亲和大哥去哪了,怎么还不见人呢?”
“有什么事耽搁了吧。”秦淮拈了一串番域葡萄放进嘴里,随口答道,“我也好一阵没见着师父和大师兄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里,各大宗门之人陆续落座,这是莫子琪首次出席如此盛大的场合,很多人都不认识,只能从他们的衣饰中,大概猜出来各自的宗派和身份。
与莫子琪坐得最近的一位粉衣少女戴着轻罗面纱,看不清容貌,而这少女身边的那名华服男子,肩上以金银双丝绣明玉麒麟,腰背挺直,肃容端坐,侧脸时,下颌的轮廓看着极为英俊。
从他的气场和容貌,以及所坐的席位推测,莫子琪心道,这人应该就是天衍宗的晏泽宇了。
论实力,扶摇山只是仙门二流的宗派,若在以往,绝占不到次席的位置。
可今日不一样……莫子琪心想,为着慕师兄的缘故,蓬莱洲也要给他们这个面子。
这时,坐在晏泽宇身边的薛茗烟小声嘀咕道:“表哥,你才刚回苍梧山,又跑到这蓬莱洲干什么?这种场合,让索掌教来不就行了,你也不怕人家说闲话。”
索掌教便是天衍宗的副掌教,索擎。
晏泽宇目不斜视道:“你不说闲话,便没有人会说闲话。”
“表哥……”薛茗烟心高气傲的劲儿又上来了,“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晏泽宇淡淡道:“即便我这么说你了,也没见你不来纠缠我。”
“凌仙子已经成亲了,横在我面前最高不可攀的大山没有了,我为什么要放弃?”
薛茗烟知道他近日心情不好,也不跟他计较,她心情很好就是了。
若是以往,听她这么说,晏泽宇必要反驳几句,比如这桩婚事不过权宜之计,并不作数之类的,但今日他竟然一言不发地生受了。
蓬莱三垣已于席上就坐,扶摇山主莫方明身着靛青斜襟礼衣,腰配玉珏,看起来稳重而威仪,亦在旁落座。
唯一还空着的位置属于谁,不言而喻了。
“雪意人呢?”凌宿皱着眉问道。
他话音刚落,还不待有人回答,便见一道身影沿湖而行,往兰台而来,正是素服青剑的凌雪意。
“惊鸿仙子来了。”
众人纷纷议论,投去的目光有好奇,有敬慕,有钦佩,也有幸灾乐祸和不怀好意。
凌雪意迎着众人的眼神,敛衽就座,不期然地对上了晏泽宇毫无波澜的视线。
“这优昙青果既是蓬莱洲给扶摇山的聘礼,怎么扶摇山的那位小师弟竟不在场呢?”晏泽宇冷笑,又作轻微恍然状,“优昙青果一给出去,他就不是扶摇山的人了,是了,我说错了。”
凌雪意不喜他说话的这一副口气,微微皱了眉。
位于上首的凌宿道:“蓬莱洲与扶摇山缔结姻亲,小辈们听从的是父母之命,毕竟不是成婚之日,这场合来不来不是多大一回事,只要他们两夫妻感情好便是了。”
原本慕潮生已被安排了席位,但凌宿好面子,觉得这女婿太过瘦弱,撑不起场面。届时与凌雪意出现在同一个场合,旁人见了,只会越发觉得他不堪,因此命人撤了他的席位。
“既然来与不来都不重要,便让他来吧。”凌雪意这时出了声。
闻言,晏泽宇轻扯嘴角,拉出一抹嘲讽的笑来。
为了跟他做对,她也是不顾了,好啊,他也想看一看,那等下作无能之辈出来受人鄙夷时,蓬莱的脸够不够丢的?!
一贯冰清玉洁、遗世独立的惊鸿仙子与这么个货色相配,到底是谁荒谬!
谢蝉与几名高阶弟子侍立在侧,就是为了应对这种突发情况,因此低声道:“找个跟慕潮生关系好的,去把他叫过来……”
高月关斜她一眼,道:“谁会跟他关系好啊?”
谢蝉无语凝噎,补充道:“你给他做过几身衣服,你去。”
“膳堂的大师傅还给他做过饭呢,你怎么不让他去?净知道指使我!”高月关怒目而视。
“你让我现在从瀛洲到蓬莱那头去找大师傅,再让他去找慕潮生?我疯了吧!”
谢蝉哀求道:“师姐,我好不容易能靠策划这次宴席,挣点实践分,不能就这么打水漂,否则被你输出去的羽衣刃就赎不回来了!”
“你不能这么对我!”
高月关轻咳一声,这事确实是她理亏。
羽衣刃是谢蝉耗尽千辛万苦打造的贴身兵器,但被她喝醉了酒之后,以十个馒头的价格卖出去了……
“行了行了,我以后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