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明璃堂。
前院厨房的人拟好晚点，派小厮过来询问忌口。
大家族聚餐而食，这几个月，姜囡因为风寒只能待在自己院中，如今身子好转，一日三餐便又回到正堂。
没办法，谁让她现在的身份是当家嫡母呢。
正餐六道菜，五荤一素，分别是羊皮花丝、五香鳜鱼、箸头春、松子海螺干、猴头菇扒鱼翅、籽春笋。
三碟甜点心，糯米凉糕、糖蒸酥酪、栗子糕，外加之前的冰镇梨子水，样式丰富，莫说两个人吃，即便再加几人也是足够的。
姜囡看了几眼，一边感慨二品将军府的阔绰，一边随手划掉两道荤菜。
另外加一道酸辣黄瓜，一道拔丝山药，冰镇梨子水换成酸梅汤，解腻又消食。
大晚上的，还是少吃点油腻。
怜春进来时，姜囡刚好放下手中的食单，闻言勾起嘴角，“看来这位李掌柜对新铺子很是上心。”
可不是嘛，这边刚刚放出消息，那边就已经迫不及待回姜府打小报告，唯恐落下旁人一步。
“哼，吃里扒外的家伙！”
性情率真的念夏骂了一句，婴儿肥的肉脸鼓起来，像藏贮冬食的松鼠，“绸缎铺子几个月没有入项，夫人好心肠没有责罚他们，他倒好，不知感恩，背地里生了叛主的心思！”
怜春叹气：“本就不是咱们的人，未指望能有几分真意，只不过这么着急，怕是心里有鬼。”
念夏急了：“难道是贪了绸缎铺的银子？”
“这……应该没有这般大的胆子吧。”
姜囡心想，还是太天真。
后世某著名臣子，抄家时抄出的家财，可是堪比当时整个朝廷十年的收入。
不排除一开始，李掌柜只为贪几两银子，随着一次两次没有被发现，胃口渐渐养大了，人心开始变得不足蛇吞象。
那份送上来的账本，的确做的很完美，连姜囡都没有发现问题。
但关键在于，太完美了，找不到一丝差错。
所以李掌柜自信到“毫无纰漏”的作假方式，姜囡用头发丝也能想到，无非就是那几样，或以次充好，或虚报物价，后者入账后，数量和总价没有问题，可只要对比市场价格，便能发现其中差异。
多出来的银子，自然进了李掌柜的荷包。
姜囡见惯了类似事情，早就有这样的猜测，如今不过是意料之中。
想到什么，她笑容扩大：“既如此，那就张贴公告，不论是谁，只要能完成任务培训，就可以竞争掌柜的位置。”
怜春愣了愣：“雇佣普通人？”
姜囡颔首：“我们没有足够的人手，与其交到其他人手中，不如找普通百姓，届时钱货两清，更为方便。”
毕竟在未来，打工人遍地都是，劳动合同约束双方，给予双方保护，并不需要谁来签订卖身契。
事情交代下去，大厨房那边也开始传饭。
一道道饭菜摆在正堂，将四方圆桌占据得满满登登。
没一会儿，陆彧也来了，或许是因为白天的那一遭，少年破天荒老实了些。
他蔫嗒嗒得落座，目光落到满桌熟悉的膳食，面上便带了嫌弃。孙嬷嬷洗净双手，站在一旁布菜，几筷子下去专门往那大肥大腻的荤菜而去：“少爷多吃点肉，才能长得像老爷似的高大威武。”
陆彧本没有食欲，闻言只好点点头：“那嬷嬷再多给我夹点肉。”
“好好好。”话虽如此，因为前车之鉴，孙嬷嬷控制着只敢夹小孩食量之内。
姜囡单看着那一碟子肥肉，已经没有了胃口。
再瞧陆彧，筷子挑挑拣拣，像吃小鸟食似的。
她摇了摇头。
怪不得这么瘦，还有些营养不良，挑食的样子不要太严重。
坐在下首的陆彧注意到她摇头，小脸绷起来，莫名就懂了女人的意思，嫌弃道：“小爷以后要做大将军，才不吃草。”
说的是姜囡夹了许多的酸辣黄瓜，虽然加入麻椒，黄瓜还是绿油油的，在陆彧眼中，就和外面的草似的。
姜囡挑眉：“谁说将军只吃肉不吃素？”
“孙嬷嬷说的啊。”
陆彧毫不犹豫将人出卖，后者一脸尴尬，倒不是心里有鬼，而是怕姜囡发难，“老奴可没有扯谎，寻常百姓一年到头吃不到肉，养出来的孩子又黄又瘦，而贵人家的小孩天天吃肉，长得白白胖胖。”
“胖？”
明眼人都能看出，陆彧的样子实在称不上胖，孙嬷嬷赶紧找补道，“少爷这是到了抽条的年纪。”
好在陆彧点点头，补充了一句：“我爹就不吃肉！”
姜囡内忖，原来是根上的坏榜样。
她心中对那素未谋面的便宜表哥，又有了新的侧写画像。
威武高大、曾经英俊但已毁容、皮肤应该有些粗糙，或许身上还会有汗味，毕竟常年作战的武官，卫生条件可能会差点。
除此之外，对方酷爱吃肉，这些年边关战事渐少，摄入油脂怕是无法消耗，然后自然而然转化为身体的脂肪，而且饮食太油腻，还会有掉头发的风险……
脑海中浮现一张略有肥胖的高发际线男子，姜囡有些坐不住了。
虽然打定主意各从其志，互不相扰，但到底需要低头不见抬头见，若对方觊觎她的美色，非要行那敦伦之礼怎么办？
不行，她得想办法让对方主动分房而居。
小小的陆彧尚且不知道，自己给亲爹挖了多么大的坑。
他往嘴里塞了一口羊肉，膻味让人更加没有胃口，见状，姜囡一脸无语地将酸辣黄瓜推过去：“试试这个。”
酸辣黄瓜片里有少量麻椒，孙嬷嬷一副护主心切的样子：“哎哟，少爷可吃不得。”
姜囡没接话，漫不经心玩弄指尖的扳指，念夏已经站出来大声斥责：“主子说话，哪有你这奴才插嘴的份，夫人还能害了小少爷不成！”
孙嬷嬷表情僵硬：“少爷没有吃过，奴才怕不合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