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原听后失笑，隔着头发，在宋清泉的耳边吻了吻，低声说：“那我得好好努力才行。”
宋清泉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坐直，黑色的棒球外套下是深v领的橘色套头针织衫，逆着光，衬得皮肤更加莹白，直起来后，纤长的手指滑到他的胸前，指尖微微用力地撑着，泛出粉色。
蔺原挪开了目光。
他想调整一下坐姿，结果才刚刚动了一下，就被宋清泉打断，一下换来撑住他的大腿，皱眉说：“别动呀，坐不稳。”
蔺原深深呼吸，努力压下身体里躁动的情绪，但不敢开口，他怕说话的声音里会暴露他那些不太妙的念头。
不过好在宋清泉嫌弃完他后便站了起来，去拿包包里的三脚架。
她将相机固定好，举着埕开的三脚架对着蔺原，眼睛看着取景框，找着合适的角度。
蔺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翘腿的坐姿，西装革履，文质彬彬，隔着一个相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方向。
专注，向迎着他的光。
宋清泉抿着唇，飞快地找好角度，拉过凳子在后面坐下。
蔺原疑惑地挑眉，看着两人之间稍稍有一点远的距离，问：“要离这么远么？”
“嗯。”宋清泉开了录音笔，将采访稿放在自己腿上，手指间夹着签字笔，将头发别到耳后，“我不能在镜头里。”
她不是专业的记者，也不需要做成新闻报道，采访稿更多的是为了收集到更多的可用素材，让后面制作出来的视频内容更加充实，而不是浮于表面的那种千篇一律的宣传。
那样应付了事的东西何必耽搁她一整个月，随便拍几天她都能剪出花。
宋清泉伸手触上相机键，歪头问他：“蔺教授准备好了吗？”
“可以了。”
“好。”宋清泉按下录制，“那我们正式开始。”
第一周，删改之后的问题不算太多，但大多都有针对性，抛开在之前给府南人才计划拍的视频里涉及过的那些，这次则是往蔺原本人更深的地方触碰。
女孩子的声音清脆如夏天的风铃，娓娓道来的速度让人一瞬间能感到平静。
“我们知道蔺教授平时很忙，那要如何平衡自己的日常教学研究和支教工作呢？”
“我现在主要带着博士生，教学任务相对来说比较轻松，上下半年都能腾出来一段比较完整的时间，能让我每去一个地方，都能充分地和孩子们讲我想讲的东西，除此之外，团队的老师们会专门录制课程，去过的地方也几乎都捐赠了完整的多媒体设备，老师们可以按照日常的教学进度安排看录课，以及定期安排的直播课。”
“直播课您也会亲自上么？”
“会，每次都是我来收尾。”
“我旁听了一周您给鱼水村小的学生们开的物理讲座，您会不会担心他们这个年龄段无法理解到您讲的东西？”
蔺原的每天的讲座内容是来鱼水之前就由团队定下的，具体科普哪些，定选题的时候都会发给他过目，但之前在北城，他能面对面的沟通调整，来府南之后，哪怕线上交流再方便，也有偏差出现，因此，每天讲完，回到院子里后，他都会重新审核一次第二天要讲的东西，调整顺序以及补充新东西。
他房间里的灯光每天都熄得很晚。
“那在宋老师看来，听我讲座的学生们，他们有感觉无聊么？”
宋清泉摇了摇头，说：“我甚至觉得他们听得很感情兴趣。”
“现在的确是这样，但一开始并不是。”蔺原说，“就像你所说，物理这样的学科很容易让人感到枯燥，特别是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我最开始做这个的时候，理所当然的觉得只要我讲得足够浅显，那至少能让本身对这个感兴趣的小朋友专心听，但显然，我那个时候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宋清泉愣了愣，下意识道：“这一点也不像你。”
“觉得我无所不能？”蔺原说，眼底竟是笑意，“但我也只是一个愿意在我的领域里努力做到极致的普通人，如果不是这样，或许我就无法这样坦荡的出现在镜头面前。”
“支教是为了让大山里的孩子看到未来的希望，不论他以后是选择走出去还是留下来。”蔺原说，“鱼水被巍峨的山捧在手心里，肉眼能见到的东西确实很美，也很不一般，但这始终把孩子们关在它圈起来的天地里。”
“至少我希望能带给他们，和城里面的孩子同样的视野，看到他们能看到的东西，不会因为第一次坐地铁不会买票而觉得自卑。”
宋清泉心里似乎有钟鸣，蔺原说着大家都知道的话，但却也是说着他真实在做的事。
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笔，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几年的支教，好像根本算不了什么。
她甚至不确定有没有给这里的孩子们带去蔺原说的那些东西。
宋清泉问：“那当初，是什么在推动着你去做支教这件要耗费无数时间和精力的事？我们都知道以你的条件，即便不走到这么前线，也能达到你想要的目的。”
“起初的理由并不单纯。”蔺原坦言，“我是为了追一个人的足迹。”
宋清泉记着关键字的手一顿。
“我原本的人生规划，支教确实不在里面。”
“人的一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可能是因为高中之后就很清楚自己以后想要做什么，所以我的时间很不够用，什么时间段要去做什么事，都像设定好的程序，而为了让这些程序准时启动运行，我要付出更多的精力来做好那些‘前提’。”
蔺原顿了顿，他始终还是记得面前对着镜头，有一些话，他不想让外界的人知道。
那些，他只想说给宋清泉听的话。
“后来因为一些事，我跟着一个人的可能有的脚步去了很多地方，想体会她在追求的东西，那是跟我当时的理想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我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学生连每学期的助学金都要想办法节省下来带回家里，当做家用补贴，那个时候我觉得很丢人，因为我去支教的目的不单纯，我并不是为了给他们带去什么，我是为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