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过树叶,丁达尔效应的光幕罩住宋清泉,清凌凌的眼睛里透着斑斑点点细碎的光,定定地看着蔺原。
蔺原总是招架不了她这样的目光,再硬起来的心也只能支撑几秒,然后便败下阵来。
一天,两天,三个月,四年——
无数次午夜梦回后便睡不着,身边的位置总是冰冰冷冷的,仿佛永远也不会温暖起来。
所以,之前不论是在德国或是后来去的美国,蔺原总是会让人来换掉齐叔为了他更舒服而安排的大床。
虽然能抻直腿躺平,但大房间和角落里的小床显然不配,一米九的人躺上去更是逼仄,上方单独一顶追光,四周空荡荡,像蜷缩在角落里没人疼爱的小朋友。
但她都说了可以再等一阵。
是再过一阵,而不是不可以。
蔺原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这已经很好了。
至少不用因为被拒绝,而绞尽脑汁地想下一个可以继续名正言顺出现在她身边刷存在感的理由。
你都等了这么久了,蔺原,只是一阵子而已。
“这个我说了不算哦。”宋清泉忽然说。
蔺原的思绪被骤然打断,愣了愣:“什么?”
宋清泉握住他的手腕,女孩子软软的掌心和他坚硬的骨节截然不同,她捉着他不让他动,朝着他的掌心歪了歪头。
“我还没有带你见过姐姐和弟弟呢。”宋清泉看着他,“他们都知道你以前对我不好。”
蔺原失笑,顺着她歪过来的脸颊轻轻抚了抚。
虽然他觉得很冤。
按照蔺原本来的计划,不论是什么时候,他在哪里,在做什么事,未来的每一个时间点,都是有她的存在的。
“我以为你是要问我刚才那句话。”蔺原说。
话音落下,宋清泉一直放在他身上的视线顿时稳不住了。
莹白的手指开始往下落,掌心,指节一点一点离开他的手腕,慢慢到只上下指尖还虚虚挂在上面时,蔺原抓过来相扣,抬到自己唇边轻轻抵住。
宋清泉呼吸一滞,她以为他会吻上来。
但蔺原没有,只是这么抵着,她的指尖蹭到了一点他的唇。
蔺原说:“怎么不问,为什么我的家里会收不了场?”
宋清泉这下彻底移开了视线,她不敢看,蔺原的眼神太灼热,弄得她很慌。
“……那是你要去收场的。”宋清泉嘟嘟囔囔,“和现在的小宋没有关系哦。”
“是吗。”蔺原忍俊不禁,松开了她的手,甚至往后退了两步,“那等碰到以后的小宋再说吧。”
宋清泉被松开的那刹那,差一点想追着上去,但幸好刹住了车。
“哦。”宋清泉故作冷漠道,“那你要好好讨好现在的小宋,不然碰到以后的小宋也没用。”
“你真是,很会拿捏我。”蔺原曲起手指,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来吧,我帮你放行李,再不去机场,我们就真的要开车过去了。”
说完,蔺原将自己的花放到宋清泉怀里,然后拿走了她手上的行李箱:“请小宋暂时帮我保管一下,碰坏了要赔的。”
宋清泉:“……”
不知道现在后悔送出去,还来不来得及。
从府南大学去机场,路上要走差不多两小时,宋清泉早晨醒得太早,蔺原才开出去一小段路,等第一个红路灯时,转过头,副驾驶上的人就已经睡着了。
暴雨后是秋天少见的蓝天晴日,蔺原放下副驾上的遮阳板,替她挡住了可能会来打扰她的光。
到了机场,蔺原叫醒她,他自己的东西已经提前让人直接送去鱼水了,而鉴于他们两人的机票都在他手里,便要过了宋清泉的身份证件和行李,去换他们的登机牌。
他的体贴让宋清泉也松了一口气,老实说,她没有坐过飞机,对登机前要做的一切流程都是茫然的。
她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鱼水了,而尽管知道骊竹县因为是国内很热门的旅游景区而修建了机场,但省内的航班都比较贵,所以一直以来她更愿意乘高铁。
局促、不安,这是蔺原办理好手续后见到她时,从她身上最先看到的两种情绪。
蔺原想到了从另一个人那里听来的事,心脏被猛地提起,有些急躁地朝宋清泉走过去。
三十号的早晨虽然还不是正式放假,但机场里来来往往的人已经很多了。
宋清泉没有注意到蔺原刚才是去的哪个窗口办理的登机手续,又被重重叠叠的人挡住了寻找的视线,她是有一点慌。
她连闸机口在哪里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要去哪个地方乘摆渡车。
哦不对,她甚至没有登机牌,根本进不去里面。
“我在这里。”蔺原从后面拉住她的手腕,看着身前的人似乎吓了一跳,侧过头扬起脸看他。
他伸手在宋清泉头上摸了摸,又说了一遍:“我在这里。”
一瞬间,宋清泉身上的局促和不安都消散开了。
云开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