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泉洗完出来,正好看见蔺原和齐叔在院子中央那棵柚子树下支起一张木桌。
这棵柚子树不是嫁接苗,还没有长到可以结果的年份,枝叶伸展不宽,不过最长的那一簇,倒也正好能遮盖完底下的小木桌。
蔺原已经换掉了刚才的背心,重新穿上了他板正的衬衫和马甲。
他先发现了从浴室出来的宋清泉。
女孩子穿着厚棉的睡衣,长袖长裤,头发在脑后松松盘起,小卷被水汽触碰,湿漉漉地搭在颊边,和他脑海里出现过的那些不连贯场景缓缓重合。
“宋小姐。”齐叔也看见了宋清泉,“早上好。”
宋清泉朝他们那边走过去,笑盈盈看着齐叔:“早上好。”
她本来是想看看他们用这张桌子做什么,结果走到蔺原身边,就被他短下,长臂从正面虚虚揽住她的腰。
宋清泉皱着眉,不得不去看他。
蔺原垂眸,视线落在她领口处的锁骨,盘起的头发和圆领让她漂亮的天鹅颈尽数落入他的眼底。
“换好衣服再来。”蔺原说,“早晨凉。”
宋清泉在心里小声嘀咕,也不知道谁才是那个一早起来穿得最少的人。
她抿了抿唇,抬手给齐叔挥挥,然后抓开横在自己腰间的手,小步快走回到自己的房间。
蔺原目光柔和的看着她的背影,直到自己的目光被房门挡在外,才淡下来。
“昨天订的两辆小车……”
齐叔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斟酌着这个用词合不合适。
毕竟他前后工作过的两家人中,即便是给小朋友的玩具车,也是四轮的,两轮和机车挂钩,代表着叛逆和冲动,从安全性上考虑,他有一点担忧。
蔺原问:“今天能到么。”
“待会儿就可以送上来,不过我觉得,最好还是测试一下安全性。”
“不用,你在过渡担心了。”蔺原说,“选的还是姚书记同款,这样总能有正面的保证吧。”
他家少爷坚持,齐叔便也没有别的办法。
在心里再次感叹,搬迁下来的小村虽然已经比悬崖上的旧址好了许多,却始终难以行车。
任重道远,并非只是挂出来请人参观、教人背诵的四个字。
宋清泉挑了米色的毛衣,针脚缝隙比较大,会漏风,于是,她又在里面穿了一件同色的薄德绒打底,下身是长到脚踝的厚牛仔裙,蹬了一双老爹鞋,方便在村里走路。
从乱七八糟的被子里翻到手机,宋清泉习惯性解锁看了一眼,发现只是洗个澡的时间,又有好多没有接到的电话。
吴素梅的几个电话之间夹着宋新雨,宋清泉点开弟弟的,放在耳边,一边拿过放在柜子上的细带包,一边推开门往外走。
齐叔不知道去了哪里,眨眼的功夫,院子里便只有蔺原在等她。
和姚茜约了今天早上直接在食堂见面,宋清泉等待着电话接通,对着蔺原朝门的方向努努嘴,示意他走前面。
蔺原心底颤动,只差那么一点点,就想要拦住她做早晨想过一秒钟的事。
他去前面替她开门。
第一个电话拨过去,宋新雨没有接,宋清泉不由得蹙起眉,拨了第二个。
这回电话里只嘟嘟了两三下,便被接了起来。
“姐姐。”
“你刚刚干什么去了?”宋清泉有一点着急,语气里难免带上了轻微的指责,“打了那么多给我,重新打给你又不接,这样我会想多的。”
“哈哈,对不起姐姐,让你担心了。”
宋清泉听出来他声音里的疲惫,问:“你又通宵了?”
那边沉默一瞬,她便知道自己说中了。
宋新雨考上北城大学后,一直是吴素梅和宋开金嘴里炫耀的资本,特别是他大四保研本校成功,还是计算机院院长门下,这两人更觉得是祖坟冒青烟。
甚至去年清明节,宋开金让爷爷领着去上了好多年不曾到过的祖坟,祖坟四周早就长满了高高荒草,若非有老人认路,他们这些小辈是真的认不出哪一座下面埋的是谁。
除了忙着学业,宋新雨还要顾着折腾自己大学时和别人一起弄的科技公司,具体是做什么的,宋清泉没有去过问过,宋开金倒是想用过来人的经验去指导一下儿子,最后被吴素梅劝了回去。
吴素梅嫌弃他当时折腾的那点过家家的东西,会影响她的宝贝儿子当大老板。
连娶媳妇儿的标准都看好了,除了北城户口的本地高学历姑娘外,统统不要。
也是因为这个,宋新雨这两年也十分抗拒回家。
但他和宋清泉不一样,父母重男轻女,苛待了姐姐,却没有苛待他,他可以毫无顾忌的让姐姐跳出火海,自己的道德却迈不出那一步。
他是这个天平倾斜家庭中的受益人。
“姐姐在鱼水累不累?”宋新雨岔开了话题,“我听余雯姐说那边买东西还是不太方便,你缺东西的话,就跟我说,我让人送。”
但这样做,反而让宋清泉更加确定,他有事情瞒着自己。
宋清泉难得厉声,严肃的喊了他的名字:“宋新雨。”
蔺原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后面缓缓开来一辆电动三轮车,哐当哐当颠颠抖抖的占掉了路的三分之二。
蔺原将宋清泉拉到自己身边,手捉过手腕后及其自然地放在她的腰上,低头在她耳边说:“过来一点,小心后面的车。”
宋清泉身上刚刚升起来的气焰就这么被掐灭了。
骑着电三轮的是蔺原认识的村民大叔,其实大叔也认识宋清泉,但没见到脸,没有认出来。
“蔺教授带女朋友来的呀。”大叔在几步远外认出来蔺原后,扯开了嗓子就开始喊,空旷的田地间全是他的声音,“扯证了吗?”
蔺原的手从腰上护到她的头,让她的脸往自己胸前藏:“谢谢邓叔关心,可能快了。”
宋清泉:“……”
不知为何,她心里忽然充满了勇气,对着蔺原的肩,隔着西服,张开嘴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