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茜说：“可真是难得，还是第一回见蔺教授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重要两个字的音咬得沉，车里的人都能听明白姚书记语气里的揶揄。
“很糟糕。”蔺原自嘲，侧回头去看着后座的宋清泉，说，“小宋千万手下留情，这一段不要写到视频配文里。”
宋清泉抓着放在膝上的包包，故作认真：“蔺教授放心，一定写进去。”
蔺原：“……”
姚茜噗嗤笑了一声，说：“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到地方就知道了。”
车沿着村里最宽的水泥路一直往悬崖的方向开过去，宋清泉对这附近比较熟悉，刚才经过了村里唯一的小学，再过去一点就是村卫生院。
悬崖只是一个大方向，这些基础设施其实离那边挺远，真正要到原来滑索的地方，从村卫生院开始计算时间，也需要二十多分钟。
宋清泉隔着窗户往着车轮滚过的沥青路出神，她第一次来的那年，这些东西都还只是在规划中而已。到了落雨天，山路泥泞，防范山洪泥石流的大喇叭村里天天都在放，明明只是四年前的事，那些画面却让她感到恍如隔世。
离悬崖越近，路两旁甚至远处的人烟便越少，直到彻底离开下村的范围，旁边便只剩下葱郁的树。
而等到了目的地，他们的视野又开阔了起来。
车在空荡荡的停车场里停下，宋清泉从车上下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刚落成不久的鱼水游客中心。
“还没有对外开放，这次也只有一个人值班。”姚茜在她后一步下车，拍了拍宋清泉的后背，说，“我带你们过去参观一下？”
宋清泉点了点头，有点可惜道：“要是蔺教授没有忘记跟我说，这趟我就带相机来了。”
蔺原语塞，自嘲的讪笑，这的确是他的失误，无法、也不会反驳。
姚茜倒是无所谓：“骊竹不归府南管辖，放心，我们这边的文旅账号也经营的很好，会有安排的，你不用操这个心。”
宋清泉挽上姚茜的手，笑着说：“这个的话，茜姐放心，不是还有蔺教授嘛。”
到了这里，要是还不明白蔺原提前来鱼水要办什么事的话，宋清泉觉得自己这几年的工作经验是白白积累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从下车开始就跟在两位女士身后半步左右的蔺原，炸了眨眼睛，说：“蔺教授这次的支教是和市宣合作宣传的，还是省里下的文件，虽然是围绕乡村振兴里的教育板块，但是也能把文旅揉进去，这个交给我就好啦。”
蔺原看着她狡黠的表情，忍不住莞尔。
半步的距离，伸手就能够到了。
蔺原曲起手指，在宋清泉的额头上亲昵地敲了敲，说：“小宋好聪明。”
宋清泉拿手拍了拍自己被敲的地方，小声嘀咕：“还不如不夸。”
他那个动作，她感觉像是奖励一个笨笨的小朋友。
但很快她又怔愣住，想起自己早上立下的flag，明明说好工作之余不去搭他的腔的，怎么这么快就真香了。
不过很快她就找到了理由。
毕竟是帮姚茜，也是在谈工作的事，那这次可以先不算数。
宋清泉觉得自己的这个理由相当完美，也非常能站住脚。
姚茜有些犹豫：“那你答应我，要先给你们领导出一个方案，确定通过之后再着手去做，好吗？”
“茜姐，你怎么可以不放心我办事。”宋清泉故作失望的模样，“真是太难过了，等下午雯宝过来，我就去告状。”
姚茜白了她一眼。
蔺原望着宋清泉，有一点走神。
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他才能够得到宋清泉这样全然放松的一面。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山上气温低，但刚才碰到宋清泉的地方却还在发烫。
姚茜提前联系过在游客中心的值班室，留下来的是一个女孩子，穿着工作服在门口等他们，瘦瘦小小，很年轻，看起来像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
“这是小陈，陈娟宁。”姚茜替几人介绍，“府南市宣的宋清泉和蔺原蔺教授，小陈应该认识你们。”
宋清泉对她点了点头：“你好。”
“清泉姐。”陈娟宁直接过来抱了抱她，然后才转向蔺原，不过倒是没有面对宋清泉时那样热情，拘谨了一些，“蔺教授好。”
“你好。”
姚茜说：“小陈是陈校长的侄女，鱼水本地人。”
“叔叔总跟我们这些小辈提你们，”陈娟宁笑得很腼腆，“要我们拿你们当榜样。”
宋清泉受宠若惊，从小到大，“榜样”这两个字就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亲戚里被念叨着让自己的孩子学习的是宋新雨，学校里是那些一直在月考年级前十的光荣榜和宣传公告栏里的照片，大学里是那些卷生卷死拿了许多省赛国赛大奖的同学，和事业有成的校友前辈……
宋清泉在心里盘算半天，始终无法找到一个可以让自己名正言顺担下这两个字的地方。
蔺原说：“陈校长眼光好，小宋确实是一个很优秀、值得学习的人。”
陈娟宁眼神亮起来，连连点头：“是吧是吧，我早就这么觉得了。”
她这次面对蔺原的态度比刚才热情了很多。
宋清泉皱眉：“你不要夸大事实。”
“哪里有。”蔺原倒是很无辜，“见过纸醉金迷的世界，还能沉下心坚持到另一个世界播散希望，这种初心，没有几个人有。”
宋清泉愣愣地看着他。
陈娟宁忙道：“是呀，清泉姐，如果不是有你的经历，我现在就不在这里了。”
“我成绩不好，大学也只是二本。”陈娟宁说，提到自己不足的地方让小姑娘有些羞涩，“当时叔叔让我考回来，我还一直觉得是种浪费，读了这么多年书为的不就是走出去吗，那最后又走回来不就是浪费了爸妈的时间和金钱？”
“但是当我知道一个城市里来的漂亮姐姐，愿意在上村那种地方踏踏实实呆一年，甚至坚持到了她工作，我就突然觉得好像回来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