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的深褐色。
她踩进水晶兰丛,白色曳地绸裙的裙摆扫过莹白的水晶兰,留下它们枯死为深褐色的残骸。
“罗塞拉!”阿里乌斯在她身后大喊,“你要去哪里?”
她置若罔闻继续在这片水晶丛里穿梭,踩出一条深褐色的小径,她的面前渐渐浮现出一张无边无际的白色结界。
结界上弥漫着的寒气缓缓迫近她,她的右手腕却灼热不已,心也跳得越来越快。
她伸出右手去触碰结界,手腕却被人握住。
“你要做什么?”原本落在她身后好大一截的人使用圣力瞬移到了她身边。
“放开。”
“你要做什么?”阿里乌斯加大了握着她手腕的力度。
“你要我用圣契之刑来让你松手吗?”罗塞拉将被他握着的手拉近自己,“不要逼我。”
阿里乌斯松开了手。
罗塞拉轻触结界,手指点开一圈圈涟漪。
“结界里面便是伯罕森林,”阿里乌斯说,“里面流放的拉赫曼民族虽受诅咒但也能施展魔力,你没有圣力无法与之抗衡。”
“我们不是签订了圣契吗?我可以使用你的圣力啊。”
“圣殿不会允许圣力滥用。”
“是吗?说来也是好笑,身为圣女后人的我没有圣力,而你只不过是被圣殿捡回去的弃儿,竟然可以施展圣力。”
阿里乌斯没吭声。
她解开自己右手腕上的蕾丝腕带,手腕下赫然出现一朵闪烁红光的荼蘼花印记。
“收养你的那位圣女大人恐怕没有告诉你还有另一种方法可以破坏结界吧?”
“什么?”
“我说,我向你演示一遍如何破坏结界!”
唰——!
她一把拔出他腰间的佩剑。
“住手!”
他伸手去制止,可是晚了一步。
一道银光一闪而过,划开她右手腕上的那朵荼蘼花印记,鲜血从中蔓延开来,砸在一朵水晶兰上,水晶兰慢慢枯死。
她对那道伤口毫无知觉,将手腕抵在结界上,血像融进水里一样在结界中散开。
砰——!
顷刻间,结界碎裂,白色消散,出现一片白茫茫的雪地松林。
她驻足远望,扑面而来的寒风刺痛了她的眼睛,寒气侵入她的肺腑,她脸上的血色彻底消失,眼中却迸发出近乎疯狂的神色。
这所有的一切——雪地,松树,久违的寒风,惨白的天空,右手腕剧烈的灼痛,还有静寂中耳根渐强的脉动——这所有的一切都令她痛苦,一切都让她无比熟悉。
她再次来到了这里——她19次死亡的地狱。
她是帝国最尊贵的圣女族后人,却也同帝国所鄙夷的拉赫曼民族一样背负着诅咒。
她生来就拥有绝世的美貌和身形,拥有尊贵的圣女族和阿莱西奥家族血脉。她从出生起就被帝国最尊贵的女人——塞莱斯蒂娜女皇——收为养女赐予女大公爵位。
她从未见过自己的双亲,女皇只是说:“记住你叫罗塞拉,这是帝国最尊贵的名字。”
她生来右手腕上就有一朵荼蘼花的印记,女皇告诉她那是神对她的祝福。
为了守护女皇口中神对她的祝福,圣殿破例派出一名圣骑士贴身保护她,没有人能伤害到她。
她成为了一颗精雕细琢的宝石花,一言一行都是女皇所培养出的最尊贵最美好的代表。
这是人人艳羡的美好童话,她是童话里的公主:神用眼泪为她沐浴四肢;用心口的鲜血为她编织最美的衣裙;她在人们吟咏的最美好的祝福语中翩翩起舞,她是一切美好的化身。
但这些于她而言却是一场永远都不会结束的轮回诅咒。
一切都是那朵荼靡花印记强加于她的诅咒,它诅咒她获得所有最“尊贵”最“美好”的事物,让她的生命之花在绽放得最”美好”时候悲惨凋零。
她曾在圣殿中聆听过初代圣女的声音,那道声音告诉她,荼蘼花的花语是——末路之美。
可童话中她的“美”永远没有末路,因此她的诅咒永无止境。
所以啊,这样“完美”的人生她已经经历了19次。19次只有20年生命的“完美”人生。
每一世她总会在20岁生日前夕死去,下一世没有携带任何前世记忆地重生,陷入一场永无止境的死亡轮回。
这一世她重生回17岁,开启她第20次人生,她终于拥有了所有的死亡轮回记忆。
可当她打开记忆的大门想要探寻关于死亡的记忆时,她却看不见任何景象,她只能感受到死亡时彻骨的寒冷,胸口被人刺穿的剧痛。
她不知道她死在哪里,又是谁杀死了她。
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切,仿佛只是她的幻想。
但她有一段无比清晰的记忆——她独自一人在这片水晶兰丛里踽踽独行,死死盯着右手腕上的那朵荼蘼花印记,它闪烁着刺目的红光。
那段记忆便是她死去的前夕。
此刻她右手腕上的荼蘼花印记正闪烁不停,这无疑是告诉她——眼前的这片雪地定能通往她生命的行刑台。
她迈步踏进雪里。
这一世,她不是来迎接死亡,而是来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