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紧盯着古晏清眼上覆着的白绫,似乎要将他看穿了去。若是古晏清长得像那人也就罢了,可若是长得像他那个贱人娘亲。那他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长袖下的护甲狠狠刺进掌心。直到感觉到掌心传来一阵刺痛,皇后发狠的眸子方才恢复平静。
她状似头疼,一手抚着额,敛去眸间残留的恨意。
皇后心中百转千回间,终是下了决定。如今若要将这人绑在一条船上,也只能忍一忍了。
封如月时不时抬头望一望她,只见她的神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
思虑多时,皇后似乎下了决心。她摒退了燕乾宫的护卫和太医,一人行至皇上榻前。
“本宫十三岁生辰之时进宫,至今已有二十五载。”她坐在床上,温柔地抚摸着皇上的眉眼。
封如月与宋灼不明白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对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二......”
“古......”二人异口同声道。话还未说出,便见古晏清食指竖起,置于唇前,示意二人噤声。
“从小小的一个贵人,到如今执掌凤印,母仪天下。本宫就花了十五年。”皇后的声音再度响起。轻柔的声音穿透屏风传来,她又继续说道。“本宫封后之日,云儿也坐上太子之位,入主东宫。纵使如今皇上有废储之意,可一日夫妻百日恩,本宫又如何会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皇位,害了自己的夫君。”
封如月陡然生出一种错觉,屏风之后的人,并非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而是担忧自己夫君的一个可怜女人。
“秦将军进宫之日,本宫正在护国寺潜心礼佛。虽不在宫中,可本宫也不愿相信,秦将军如此忠肝义胆之人,会毒害皇上。更何况,皇上中毒陷入昏迷之后,这宫中的流言,可都是本宫为了太子,毒害皇上。”皇后长叹一声。
“本宫又如何不苦。”
古晏清静静站在原地,既不说话,也不应声。宋灼与封如月只觉皇后此言莫名其妙,六宫之主,难道还遏制不了后宫的流言吗?
良久,皇后才放下床幔,从屏风后走出来。
“古晏清、宋灼、封如月。本宫今日可以放你们离去,冬意之死本宫也可以既往不咎。不过......”
“不过什么?”封如月下意识问道。
皇后的目光嫌恶的从她身上掠过,她紧盯着古晏清,说道。“不过,你们得在本宫给出的时间之内,为皇上解毒,揪出这幕后之人。”
“皇后娘娘,您让我们揪出幕后之人。我身为神捕司之人,自然义不容辞。可皇上这毒,宫中太医都毫无办法,我们三人又如何能为皇上解毒?”宋灼朝前几步,失声道。他们这还没从一个坑里出来,皇后就立马又挖了一个坑让他们跳。
“放肆!”
皇后高高在上惯了,如何能容忍有人质疑。
宋灼心知不妙,忙屈膝下跪道。“娘娘恕罪。”他向来嘴快,竟一下忘了,眼前之人乃是当今皇后。
皇后眸间如同淬了寒冰,她对着古晏清发难道。“世子,可思虑好了。”
她语气发冷,居高临下地瞧着跪在地上的宋灼。“宋灼以下犯上,就赐他一顿板子。世子什么时候思虑好,板子就什么时候停。”
“来人!”说罢,她大声唤道。
门外的侍卫听见传召,鱼贯而入。
“将他拖下去,重打一百大板。”长长的护甲指向跪在地上的宋灼。
宋灼心中一惊,一百大板?宫中的大板可不比衙门。这一百大板下去,他不死也残。
“慢着。”就在侍卫架着宋灼,快要出门时,古晏清方才悠悠开口。他声音依旧温润,神色不变。
侍卫闻言,停下脚步。等待着上位者的再次下令。
“哦?你可考虑清楚了。”皇后眉梢上扬,问道。
这不是强迫吗?这该死的皇权。封如月在心中怒骂。
“娘娘要求的时日,是多久?”古晏清道。
皇后红唇微扬。“十日内,我要你查到背后之人。并且......”她顿了顿,继续道。“为皇上寻访名医,让皇上安然醒来。”
“十日?”封如月大惊。仅仅是为皇上寻访名医,让他苏醒这一条,耗费的怕就不止十日。太医院的太医医术卓绝,不说冠绝天下,但怎么着也算得上是名医中的翘楚,就连这些人都没有法子,古晏清又怎么可能在十日内找到名医?更何况这还是在不知道皇上所中何毒的情况下,这不是为难人吗?
皇后轻飘飘的朝封如月投来一眼,一双美目中盈满了毫不掩饰的嫌恶之意。
“好,十日就十日。”古晏清道。
酝酿了多时的雨势总算是落了下来。
“啪嗒啪嗒。”伴随着轰隆轰隆的雷声,大雨仿佛是为整个燕京城罩上了一块屏障,往日清晰可见的皇城在雨势中变得若隐若现。豆大的雨点落在地上。天狼驾驶着马车疾驰而过,溅开一地的花。
“不是我说,二师兄,你答应那个女人做什么?不就是一百大板吗,我还是受得住的。”颠簸的马车中,宋灼埋怨道。
封如月正于一旁凝神苦思,既然古晏清已经与皇后定下了约定。那么当务之急肯定是先为圣上解毒。而圣上的机缘画面中,那块墨色的玉佩让人眼熟得紧。
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呢?
“二师兄你倒是说句话啊。”见古晏清一直不语,宋灼越发焦躁。当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一旁的封如月后,更是火大得紧。“还有你,姓封的。若不是因为你,我和二师兄何故如此。还和那女人率先对上,真是倒霉透了。”最后两句话,宋灼是压低了声音说的。
因着外面的雨声和马车行进的车轱辘声,封如月并没有听清宋灼接下来的话,也只当他说了些抱怨自己的话。
思来也是,古晏清若不是为了帮她,也不会进宫,还被迫答应皇后那一听就是为难人的条件。
“阿灼。”古晏清闭目说道,无悲无喜。
“得,不说了。”宋灼往后一靠,倚在马车壁上。“天狼,送我回宁安侯府。”最后一句话,他是冲着正驾车的天狼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