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一只蛙蹬上去,又立时滑到了水里。
掌心下的纤纤皓腕,盈盈不堪握。
他敛去指间的力度,但不想放开。
“你的手也该换药了。”
“殿下尚未用晚膳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很快又被夜风揉成一团······
不梨居内,烛火煌煌。
暖橘的光曳下一室轻纱,案上的吃食发出诱惑的色泽。
当然,这些吃食并不是黎慕白这个司膳女官准备。
不过,她已练出了厚脸皮。
赵曦澄给她的手重新上过药后,让她去用膳。
她不肯,虽饥肠辘辘,仍执意给他的双臂换了药才作罢。
赵曦澄让她先去用膳,自己却去了书案处。
黎慕白知朝莲公主一事至关紧迫,自己也确实饿了,便不做推辞,独自坐到食案边去了。
她刚抓起一双银箸,想起赵曦澄在外有着“不吃重复的食物”的名号。今日在宫中,他怕是未进食,而她还担着他的司膳女官的名号!
思及至此,她三口并做两口,一阵风卷残云,肚子已填满。
书案边,赵曦澄正在写今天钟萃轩的问话记录。黎慕白过来时,恰好赵曦澄的玉管狼毫要蘸墨了。她手一伸,遮住砚台。
“殿下,请问兵法里‘军无辎重则亡’的下一句是什么?我一时忘了,恳请赐教!”
“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赵曦澄有些不解地抬眼看着她道。
“哦,原来下一句讲的是作战时粮食的重要性。谢殿下告知!那——”她拖着软软的尾音,目光朝食案那边瞟去,“殿下现在是不是也应该——”
赵曦澄回转过来,心底一暖,嘴角微勾,紧蹙的眉头亦松懈开来。
“此计甚好!”他笑着搁下笔,松快地用膳去了。
黎慕白趁势在书案边坐下,拿起他刚写的问话记录细看。
赵曦澄先写的是淑妃娘娘今日在钟萃轩的所有行程。
淑妃娘娘被圣上命定暂代皇后照料钟萃轩后,均会一天去钟萃轩视察三次,大约在巳时、申时、戌时,今日亦不例外。
今日,淑妃如常抵达钟萃轩后,照例询问了朝莲公主的饮食与用药情况,然后又去正房探望公主。
采卉出来禀告她们公主服完药后已睡着,淑妃就没让宫女进去,自己进屋瞧了一瞧,片晌后就出来了。
她嘱咐采卉好生照顾公主,又问采筠为何不在。采卉回道,采筠奉公主之命去偏殿探望赫连骁等人了。
随后淑妃问采卉的伤势如何了,并叮嘱采卉,若是朝莲公主,可以随时遣人去她的永和宫。又吩咐钟萃轩的宫女内侍要仔细照料后,淑妃便带着自己的宫女离了钟萃轩。
“淑妃娘娘是六弟生母,在父皇还未登基时,已是侧妃。”赵曦澄走过来,扫了一眼黎慕白手中的罗纹笺道。
他已用完膳,提起搁在笔架上的笔,继续开写。
黎慕白轻轻“嗯”了一声。
其实,在被圣上赐婚后,母亲也曾给她讲过一些宫中的情形。
圣上未登基前,排行第六,是为益王,第一任王妃便是赵曦澄的生母李玉壶。
据说李玉壶出身于民间,身怀武功,与圣上年少结缡。
只可惜,李玉壶在圣上即将登基前就病逝了。
那时,赵曦澄还只是一个稚子。
那时,郭太师还不是太师,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
当时的益王府,除了正妃李玉壶之外,还有一个侧妃,即郭家嫡长女郭清梧。
李玉壶病逝后,郭清梧成为益王正妃。随后,镇守北境的信国公之嫡孙女周臻也进了益王府,为益王侧妃。
只不过,信国公的儿子们,在信国公去世之后,均未走上武官一行,均从了文,如淑妃周臻之父周翰,便是当今的御史大夫。
圣上登基后,先追封赵曦澄生母李玉壶为文贞皇后,立郭家嫡长女郭清梧为皇后,封信国公嫡孙女周臻为淑妃。
如此一来,四皇子赵曦澄与郭清梧所出的七皇子赵明淳均是嫡子。朝中久未立太子,圣意难测。
一个虽是嫡长子,但母族几乎无人。李玉壶病逝后,李玉壶的家人像是消失了一般,无任何人出仕。
一个是嫡次子,母家是煊赫的太师府,郭太师更是手握重权。
“这是今天钟萃轩所有人的问话记录。”
黎慕白刚收拾完食案,赵曦澄就让她过去。
书案山堆着几沓罗纹笺,她收回思绪,随手拿过一张。
“赫连骁那边暂时还不知朝莲公主身亡一事,但也瞒不了多久。时间紧迫,天亮前能找到朝莲公主的死因最好。”赵曦澄顿了一下,又道,“你也莫忧虑太多,尽力即可。反正还有大理寺在,我离宫时他们仍在钟萃轩里勘查。”
“是!除了大理寺,还有殿下在!”黎慕白俏皮一笑,放下手中的罗纹笺,转身端过一盏茶,“殿下写了这么久,歇息一会子,喝喝茶,待我先把这些记录看完。”
她笑靥舒展,又染上了烛光的暖橘之色,直如此刻微醺的风,令赵曦澄紧绷的神思也不禁为之一松。
他接过茶,掩下心底的悸动,低头慢慢啜着。
问话记录已分类叠放好,黎慕白拿起手边最上一张罗纹笺,就着明亮的烛光,认认真真地看。
罗纹笺上的字迹赏心悦目,如行云似流水。她又抽出一张新的空白罗纹笺,执起搁在三彩芙蓉晶石云纹笔架上的笔,蘸了蘸墨,一边看一边圈圈涂涂,或在空白罗纹笺上写上一写。
赵曦澄饮了几口茶,拿起她写的罗纹笺一看,上面是她作的摘要与标注。
许是写得过于快,字并不十分齐整,有些地方甚至用上了她的自创符号,但也笔墨横姿,似高高低低的春草,别具一格。
此中,淑妃的标注尤为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