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内城正西方开始作案,目前已到正东。因此,刑部判断,凶手下一起作案地点,必将在位于内城东南方的宝积坊。”
正在此时,樊楼老板徐岩推门而入,一排酒楼大伯,每人手臂搁置着五六个碗,动作麻利,有条不紊地上菜。
黎慕白见状,心生佩服。
她偷偷望去,只见白晃晃的大银碗里,盛放着各式佳肴,有群仙羹、白渫虀、货鳜鱼、洗手蟹、莲花鸭签、决明兜子、金丝肉羹等,还有一些她不知其名的菜肴,样样精细,碗碗飘香。
又配着咸酸劝酒的精细果子,如盐渍椒梅、蜜煎雪梨、砌香樱桃、雕花金橘等,搭配各色汝窑上等瓷碟,真是赏心悦目,令人口舌生津。
同时,还有几样鲜果,用一色浅棱琉璃的碧碗盛着。
黎慕白站在赵曦澄身后,各种香味腾云驾雾兜面扑来,勾得她五脏六腑都蠢蠢欲动起来。
“几位殿下,我刚刚仿佛听见什么宝积坊,难道宝积坊有什么新鲜事不成?”樊楼老板徐岩满脸堆笑问道。
“我们刚刚在说双钗案,凶手下一个作案目标很有可能在宝积坊。”赵暄洁道。
“什么?那个——那个凶手要在宝积坊作案?”徐岩舌头打结,一张炊饼脸瞬间白了几分。
“老徐,我知道你家在宝积坊,可你家并无孕妇,怕什么哩!”赵暄洁道。
“可是——可是——”徐岩张了几次嘴,终于道,“我新娶的小妾快要生了!”
“什么?老徐,你没开玩笑吧?你家那位河东狮嫉妾如仇,在京城赫赫有名。她什么时候开的窍,居然不声不响就给你纳上小妾了?”赵暄洁诧异地看着徐岩,连扇子都忘了摇。
赵曦澄只抬眸稍稍觑了一下。
“不错啊!老徐!终于挺直腰板了!这才像个爷们!”赵明淳笑道。
“什么时候进的门?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要知道,我可是常在各种瓦子里逛的!你纳小妾,依你这樊楼老板的名气,应算得上是瓦子里的头等新鲜事!”赵暄洁轻敲玉骨折扇,一副追根究底模样。
“没——还没进门。”徐岩目光闪躲,脸瞬间变得通红,“我在宝积坊给她赁了一处院落,本想把她送到乡下,可她不愿意。我想这凶手也没在宝积坊做过案子,应该不会有事,就依了她,并暗中加派了护卫人手。”
“老徐,你——”赵暄洁用扇子指着徐岩,一时语塞。
“老徐,实话告诉你,刑部推测,凶手很可能今晚要在宝积坊行凶,你还是快回去照应照应吧!”赵明淳同情地看着他。
徐岩红脸又变白脸,匆忙行礼告罪后,便退出了门外。
赵暄洁看着他离开的样子,摇头叹道:
“老徐这样一个极怕大娘子的人,居然也学会了藏外室。”
“这老徐应该是求子心切。估摸着是他家大娘子生不出儿子来,他才动了这个心思。”赵明淳道。
黎慕白听到这句话,心跳突然慢了一拍,反复咀嚼着这句话起来。
“别说他了,我早就饥肠辘辘了!”赵暄洁说着抄起一双象牙镶银的箸儿。
几人停下话头,喝酒吃菜,赵曦澄却只做做样子,酒菜均不沾口。
“四哥,请给为弟们一点面子啊!这桌菜我和七弟可是费了好大心思,应该有几样是你没尝过的。”赵暄洁搁下象牙箸道。
“你们知道我脾性的,一向不吃重样的食物,包括茶酒。”
黎慕白正在沉思中,听到赵曦澄这句话,一直微垂的眸子好似突然醒来一般。
她偷偷瞄去,只见赵曦澄偏纤细的背影,在镂刻着各色纹样的花梨木椅背里,如一抹浅浅的紫竹影。
“四哥,这个雪醅酒是樊楼最新出的,老徐说还未拿出来过,要不试试?”赵明淳持起桌上的定窑白瓷红梅花纹酒瓶,准备斟酒。
“这个雪醅酒,去年我在蔡楼尝过一次,入口甘冽无比,配得上这个名字。”赵曦澄淡淡道。
赵明淳只得放下酒瓶,几人又闲话几句。
“我说四哥,今天我和六哥在来的路上,听人议论你的小厮被严捕头当成凶手抓了,是不是这个黑脸小厮?”赵明淳指了一下黎慕白,随口问道。
黎慕白正垂手而立,一截莹白指尖,恰恰露出袖边。赵曦澄睨了她一眼,微点头,算作回应。
“四哥,你这小厮还真黑,看上去有几分凶手的模样,怪不得严捕头弄错。”赵暄洁敲着扇子笑道,视线扫过黎慕白,声调忽扬,“咦!怎么单只脸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