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刚好对得上。”赵姝儿抬头看向黎慕白,“只是这缢痕在喉下,舌尖为什么没有挺出齿弓呢?我记得仵作纪要上说过,缢痕在喉下,舌出。”
“你说的没错。一般来说,缢痕在喉上,舌才不出。只是,凡事有特例。如果是用布帛这种比较宽的布带缢住脖子,两手同时发力且力气均匀的话,即使缢痕在喉下,舌尖也不会挺出齿弓的。”黎慕白说道。
“白黎,你懂得真多。”
“我自幼跟郡主一样,喜欢探案。”黎慕白忙解释,好在赵姝儿一心在验尸上,没有追问下去。
黎慕白拿起女尸旁边的浅桃红面纱,往女尸脸上遮去。
“像不像琴霜?”黎慕白问道。
赵姝儿瞧了瞧,摇头道:
“我对琴霜没有多大印象,只觉得她的琴确实弹得不错。”
黎慕白又瞧了瞧,因女尸眼尾稍挑,双目圆睁微凸,加上有些肿胀变形,一时她也判断不出女尸像不像她只见过三次的且蒙着面纱的琴霜。
两人接着去另一停尸处,那里有一具从水晶兰生长处挖出的骸骨。
掀开盖尸布,乍见森森白骨,还真有点瘆人。
黎慕白翻看尸骨,骨头均呈灰白色,没有中毒迹象。赵姝儿从邱三爷那里要来验骨结果,得知尸骸骨头数量齐全,无缺失。
黎慕白疑惑不解,从尸骸的骨骼长短上看,是六至七岁左右的小儿骨骼长度,但从骨头粗细上看,特别是四肢的骨头,却有些接近成年男子的骨头粗度。
她又拿起几块头骨比量着,也不像是小儿头骨尺寸。
“白黎,你看,这块头骨,有圆形青晕。”赵姝儿举着一块骨头,递给黎慕白。
黎慕白接过赵姝儿手中的骨头,是头顶心的骨头。那骨头正中却有浅浅的一块接近圆形的青晕。她记得仵作纪要里说过,头骨受拳击,会呈现圆形青晕或紫黑晕。
黎慕白让赵姝儿用墨汁法检验有没有骨裂。赵姝儿听后,从她的工具箱里拿出一个黑色小瓷瓶,又拿出一支毛笔、一个小瓷碟。只见她倒出一些墨在小瓷碟里,然后用毛笔蘸上墨汁,在骨头青晕处一涂。
涂完后,赵姝儿搁下骨头,收拾好瓷碟笔墨,静等墨迹干透。
两人一边聊天,赵姝儿一边把她的工具箱介绍给黎慕白。黎慕白见她工具箱里有一个小隔层,便伸手一揭,就轻轻打开了盖板。她定睛一看,里面竟然是香料,有蘼芜、杜若、素馨、干君迁子果、瑞香、茉莉、蘅芜、白芷、杜衡·····还有好些她叫不出名字的香料。
“郡主擅调香?”黎慕白问道。
“闲来没事,调着玩的。”赵姝儿笑道,“我们戴的这个布条,里面装的就是我调的香。怎么样?是不是闻着特别舒服醒脑?因为我加了一味迷迭香进去。”
“嗯!”黎慕白用力点点头,虽然她自己不擅长制香,但也略懂一些香料知识,知道迷迭香在提神醒脑方面有奇效。
“郡主这调香手艺跟谁学的?”黎慕白问道。
“跟我母妃学的。”赵姝儿嘴角上扬,“从小我就对气味特别敏感,因此我母妃在我幼时就教我调香。我跟你说,我母妃调香可厉害了。什么香,她只要闻一下,就可以知道用了哪些香料。”
“柳妃娘娘这么厉害?!”
“不是她,是我的亲生母亲。其实,我母亲去世时,我还小。我只记得她教我调香,其余很多事,我都不太记得了······”赵姝儿愈说声音愈低。
海棠带雨泣无声,往事惊心唯余梦。
赵姝儿双目垂垂,眼底浮起层层水光。一滴一滴的泪,在鲜粉的绣着海棠花的衣裙上,晕开出小小的、浓淡不一的斑驳痕迹,如雪泥鸿爪。
黎慕白心里也浮起垒垒悲伤。她想起自己那些温暖安稳的年岁,那些恬然生嫣的流光,突然之间,被一夕大火,烧个精光。
义庄冷冷潮潮的,两人的心也是冷冷潮潮的。
她紧紧握住赵姝儿的手,默然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