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姝儿与黎慕白。
临走时,赵姝儿请侍女转达自己改日再来看卫韶樱之意。
出了公主府,天色已是向晚,赵曦澄便先送赵姝儿回端王府。刚走没多远,杜轩就与大理寺少卿蔡修拙等人赶来。
原来,大理寺刚接到报案,锦屏街余音阁发生了命案,死者是琴霜,大理寺卿王赟已带人前往,并遣了蔡修拙等人来禀报赵曦澄。
赵姝儿一听,不想回府,便打发人去端王府传达一下。
锦屏街虽然发生了命案,却仍是香车宝盖不息,笙歌燕舞未止。一行人浮光掠影般穿过缀锦结绮的丛楼群院,急速抵达位于街尾的余音阁。
余音阁已被围了起来,客人与伎人们早已在接受盘查。黎慕白随着赵曦澄等人,快步来到余音阁后院的霜降馆。
“好臭!”赵姝儿刚到门口,便捂着鼻子对黎慕白说道,“是野芹的臭味!”
黎慕白心底一沉,目光扫过霜降馆。
王赟正带人准备验尸,见赵曦澄几人进来,忙上前招呼,然后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
今日李奈主动投案后,余音阁的余妈妈便要领走琴霜。大理寺没有证据证明琴霜触犯了律法,且李奈道他去余音阁只是听琴霜弹琴。王赟便先放了琴霜,但还是暗中遣了衙役一路跟踪。
琴霜回到余音阁后就一直未外出。余妈妈正在叫屈,她也不知道琴霜好好的,怎么突然人就不明不白地没了。
赵姝儿与黎慕白走近琴霜尸首,那臭味愈加浓烈,熏的人直作呕。赵姝儿拿出随身携带的丝帕蒙住口鼻,只露出一双杏目,然后两手绕到脑后,把丝帕的两个末端交叉,打了一个结。
黎慕白也掏出一方帕子,却是一块雪青色绣着梨花的绡帕。这绡帕,是上次赵曦澄扔给她拭泪的,后来她洗干净准备还给他,却一直给忘了。
赵姝儿催她一起搭把手,她看了下手中的绡帕,又望了下赵曦澄。赵曦澄正跟王赟说着话,似是没注意到她。
黎慕白心一横,终是学着赵姝儿的样子,用绡帕蒙住口鼻后,再把绡帕的两个末端在脑后系成一个结。
琴霜侧倒在琴架旁的地上,面上还覆着浅桃红面纱。黎慕白轻轻揭开面纱,准备验尸。虽然琴霜的面色发青,嘴巴大张,双目微凸,五官有些歪扭,白皙的两颊上有几抹极淡的粉色疤痕,但仍可看出是个标准的美人。
黎慕白一声叹息,想起之前还听过琴霜的几次琴,琴音里的旖旎缠绵哀婉苦恸犹萦绕耳畔,现在却是琴在人亡。
琴霜的尸首呈痉挛妆,地上还有一些呕吐物。赵姝儿拉开琴霜的雪白罗衣,发现秦霜的身上也是红红一片,与罗小绮的中毒症状一模一样。
而且,琴霜的呕吐物里也有香味。
赵姝儿隔着丝帕,低声告诉黎慕白那香味是木樨花的香味无疑。
蔡修拙拿起一碟金色糕点问讯余妈妈,余妈妈说那是甜安街的木樨糕,是李奈今日托人送来的,因为琴霜一向喜欢吃甜安街的木樨糕。
赵姝儿拿过那盘木樨糕,掏出银针进行检验。
黎慕白正蹲在地上检验尸首,一道浑厚的男声响起:
“郡主,需不需要在下帮忙?”
黎慕白抬头一看,是大理寺那边的一个中年模样的仵作。
那仵作见认错人了,忙歉意道:
“是白黎姑娘!对不起,是在下看岔眼了!”那仵作又解释道,“你和郡主都蒙着脸,又都是着女扮男装,不细看还真容易弄混淆!”
黎慕白道了声无妨,朝赵姝儿看去。赵姝儿今日穿了一件灰蓝色男式袍子,头发梳成一个简单的顶髻,背影确实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心中一动,黎慕白拿过浅桃红面纱,重又覆在琴霜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凝思一会,又扫环顾室内,只见绣着白玉兰屏风旁边的立架上,搁着一件白色衣裳。她记得之前那里是放着一只褪色的翠羽毽子的。
她走过去,拿起衣裳一看,是一套白衣白裙,还有一条白色面纱,像是琴霜弹琴时跟在左右的那个侍女平日之装扮。
黎慕白沉吟了一下,放下衣裳,问余妈妈毽子去哪里了。余妈妈道她也不知道,并说之前是有两只毽子的,后来丢了一只,剩下的那只就一直搁在立柜上。
黎慕白又问余妈妈丢第一只毽子是什么时候的事,余妈妈告知是上巳节后。
大理寺仵作翻过琴霜尸首,准备再次检验。余妈妈眼尖,一下就看到那里有一只毽子。
黎慕白捡起一看,毽子已变得皱巴巴的了。这应是琴霜中毒后挣扎所致。
赵姝儿检验完毕,那盘木樨糕没有毒性,王赟命人前去甜安街再次查验,蔡修拙留下来完善后事,他自己则回大理寺连夜审讯李奈。
直到出了霜降馆,黎慕白握住那只毽子,仍沉浸在案子之中。
月色灯光交织如梦,隔墙的笙歌笑语叠叠漫漫,如微风簇浪般细散开来。
真是说不尽的繁华风流、纸醉金迷!
黎慕白与赵姝儿跟在赵曦澄与王赟身后,一起出了余音阁。门首,凉王府的马车正候在一旁。
王赟笑着和几人作别。黎慕白从案子中回过神来,忙把毽子递给他。王赟接过,欲问几句她对案子的看法,她却直接走开了。月华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霜色,他的眉眼,有些冷然孤寂。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一缕女子的歌声远远飘来,夹杂在密密隐隐的欢笑声里,有如夜风般纯净,又如夜风般无奈。
王赟的眸里似乎也落了一层霜。他睼了黎慕白一眼,牵过随从手中的马,一个翻身上去,与一众人等打马离去。黎慕白转身,却见赵姝儿正盯着王赟离去的方向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