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慕白情绪的变化,语带兴奋。
黎慕白唇角紧抿,稳了稳心神,清清泠泠的声音里掩着一丝颤。
“郡主请说!”
“就在院子外面。”赵姝儿指了个方向道,“我本想直接去找你的,却见北夏那个赫连骁与那个什么江公子交头接耳的样子,也没什么侍从跟着,去的方向又是朝莲公主仆妇们的住处。我想,在我们问话前,他们是不是对那些仆妇恐吓过,导致她们的回答都是一样的。于是,我悄悄跟在后面,然后就捡到了这张纸。”
黎慕白把洒金笺正反看了一遍,颜色是淡淡的香色,边角处的花纹繁复隐晦,在日光下泛着几星碎芒。整张洒金笺干净厚实,没什么灰尘泥土,应是跌落没多久就被捡了起来。
“那个赫连骁与江公子手里都拿着好几卷书,我猜这张纸就是从他们书里飘下来的,但他们二人居然不知。我捡到后,就悄悄掉头来找你。”赵姝儿抓过洒金笺往黎慕白鼻子底下凑,“你看,上面还有香味呢!你闻闻。”
黎慕白细闻,果真有一股子特别的香气。
“这香气与朝莲公主屋子之前留下的香气类似。”赵姝儿道。
“依郡主之言,那就是还有不同之处?”
“对,多了一样甘松香。”赵姝儿一脸向往,“白黎,你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多长情啊,就是不知道是赫连骁还是那江公子······”
“郡主,这洒金笺就暂时放我这里。”黎慕白打断了赵姝儿的话,眸光晦暝,拿过洒金笺,折成小小一块,放入袖兜。
“为什么?这明明是我捡的!”赵姝儿不甘地问道。
“郡主带这个回王府,如果让端王爷知道了——”
赵姝儿头一垂,满脸写着闷闷不乐。
“走,我陪你买好吃的去。”黎慕白拉着赵姝儿道。
赵姝儿这才抬起头来,一扫刚才的郁闷。不料,黎慕白话锋一转,“不然,郡主明日怕是难以出府了。”害得赵姝儿又是一声浩叹长吁。
最终,赵姝儿被黎慕白半哄半拉出了鸿胪客馆。
送完赵姝儿回端王府,天色就渐次暗了起来。
星子与月还未出,将夜未夜之际,天光将暗未暗。满街的槐树,褪去白日的鲜亮,只留下影影绰绰的轮廓。
“姑娘,请等下!”
声音温温的,一如此刻的风。
黎慕白脚步一滞,回首一看,只见朦胧暮色里,一袭天水碧细缎直衣的江豫,如青竹玉笛,清颀匀长。他舒朗的眉下,一双似乎含着此刻满街槐香的眸子,正定定凝望着她。
“阿穆!”江豫向她走近两步。
槐香浮动,薄暮似茶烟,黎慕白胸口微微一热,眼眶酸涩。
她亦望着他,淡紫色的面纱下,唇角紧抿。
自及笄那日起,不过短短几个月而已,竟让她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那声“阿穆”,似乎载着她温暖安稳的流光,向她倾泻而来,让她顿觉今非而昨是。仿佛,她正在做一个噩梦。梦醒后,父母仍在笑吟吟吃着她做的糕饼。
眼角余光中,她瞥见杜轩掩在槐影里,正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处跟着。
心突地一激灵,又莫名一安。她以凉王府司膳女官的身份,浅浅向江豫行了个礼,一言不发转身,埋头往前赶去。
身后的人,终究没有追上来。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才行一会,一道清润淡漠的声音徐徐传来,如刚入夜就亮起的星子,疏离但不冷。
“本王今日还未用膳,你这王府司膳官该做如何处置?”
黎慕白一怔,循声望去,一辆朱轮华盖车正停在街边。车厢脊梁上的渗金铜铸祥云纹,在渐浓的暮色里,依旧有些亮,如才点的烛,暖而不刺目。
是凉王府的马车!
上车前,她举手从面上飞快一抹,眼底重又澄澈。
“殿下是在等我吗?”黎慕白取下面纱问道。
“你现在倒是越发放肆了!”赵曦澄捉过她的手,见布条上泪迹斑斑,眸光一暗。
“殿下,我自己来吧!”黎慕白欲要抽回手,却被赵曦澄牢牢握住不放。
赵曦澄没理她,径自给她的手换好了药。
“鸿胪寺,没有奸细混入,包括鸿胪客馆在内。”赵曦澄淡淡道,“案发当晚,在鸿胪寺值守的殿前司军士,也未有人告假,也未发现失踪人员。”
“殿下还挺会查案的!”黎慕白盯着涂满药的手,抛开洒金笺的事,沉吟一会,“那几个关在刑部的军士怎么样了?”
“那几个军士?”赵曦澄眸光一凛,“你是担心他们集体作案?”
“嗯!也有可能是他们集体撒谎!”黎慕白点点头,目光明亮,“不过这还只是一个推测。我要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