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瓜儿,你带着几个人给我讨回来。”
猛地听到这个指令小瓜儿反而愣住了,没反应过来。
见小瓜儿迟迟未动,桃桃进言道:“小姐——这不合适吧。送了人的东西,哪里有讨还回来的道理。咱就当被狗咬了一口,也不能拿自己的名声信誉开玩笑啊。宋府在京城怎么也是有脸有面人家,今后还要在京城立足的。”
看妗妗不为所动又继续劝道:“大户人家忌讳这种事儿,您要这么做了不仅要被圈子里各家女儿们耻笑,等老爷回来,更要被老爷责罚的。老爷一向不喜欢有人违背府里的规矩的……”
宋老爷对小姐的品行一向要求的严厉。
两个丫鬟都是站在宋妗妗角度思虑的,小瓜儿也自有她的顾虑,其一是小姐现在的名声实在经不起这般折腾,其二则是畏惧宋老爷的威严,若是贸然行动招了老爷不喜麻烦的只能是她们小姐,这才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你只管去讨回来。”宋妗妗淡然开口。
“奴婢听小姐的。”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跟了宋妗妗十多年了,都听出小姐语气的决绝,小瓜儿当即便叫上几个狠辣的婆子气势汹汹地往黎情院子里赶去。
宋家宅子在京城的官员中不算小,爹爹宋成安仕途顺遂如今官居四品,再加上宋家在祖籍江南原有的根基,一座三进且带园子的四合院自是住得起的。
正房住宋家老爷夫人,共五间,除此之东西各有两个耳房,西耳房做家中摆列物什的仓库,东耳房则改成小书房,小书房平日都是宋妗妗在用。
东西两侧厢房各有三间。
西厢房住着宋妗妗,三间里一间是闺房,一间是厅,另一间闲置着,用来放宋妗妗自己的摆件布匹细软之类。西厢房的偏房共两小间,住着她的两名贴身丫鬟小瓜儿和桃桃。
东厢房是父亲宋成安的书房,一间老爷偶尔留宿的卧房,一间做厅,偶尔在此会客,另一间则是书房。偏房全部用于藏书。
这是第二进内院。
外院六间倒座房,从西至东分别是,车马库、仓库、四间家仆及其亲眷的屋子,以及另辟的大门东侧的门房。
后院同样是六间后罩房,四间相连用以接待亲眷,其中边上的两间单独隔起来,与西侧院墙相接形成一个小院子,这便是黎情的院子。
院子虽小却布置得精美雅致。
入院的池子里用土堆成岸,上面栽了纤瘦的湘妃竹,青石垒砌的小池里面养了红鲤和金鲤。
木制地板离地一尺高,入室便是地龙,如此一来冬暖夏凉,清幽雅致。
步入小厅前有一尊屏风、两帐素幔作挡,隔绝了入院之人的窥探。
一众人风风火火赶到时,黎情小姐不在自己院子里。
小瓜儿放下心来,其实她也怕同黎情小姐碰上,毕竟黎情小姐往日对她们家小姐时真的呵护有加,她们一群奴婢都看在眼里。真要撕破脸将绸缎珠宝讨要回来,小瓜儿知道妗妗小姐是不占理的,不过此时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开始——搬——”小瓜儿一声令下,丫鬟婆子手脚麻利地飞快动作起来。
忙碌的众人之中,小瓜儿四处巡视。
“这个,这个别忘了。这是妗妗小姐忘了的。那头儿那个,对,就是那个,也给我拿着。那是黎情小姐借了忘了还的……”
左右环视间,还不忘叮嘱着婆子,生怕有一点儿遗漏。眼看着婆子们最后手中怀里都拿不过来的各种绫罗摆件儿,小瓜儿敛目沉思。
黎情小姐住处里摆放的她们小姐的东西多到有些过分了。
“宋妈妈,您去将那湘妃竹拔了带走,小宋儿,你去把池子里的红鲤金鲤都捞了带走,还有把那处松木翠屏也扛着带走。”
几人领命,纷纷将小院搬了个干净,就连屋后石榴树上未结果的几枝小青果都带着树干一起拖走了。
石榴是外邦传来的稀罕果儿,在京城有钱都难以买到,宋家这一株还是宋老爷得意门生年节来探望时候送的,老爷特意命人送到妗妗小姐院子的。可是小姐念着黎情院中寒酸空旷,这才忍痛割爱送给了黎情。
原本清幽雅致的小院子被众人一通扫荡之后只剩下了安静,与清雅二字是一点都不沾边儿,处处透露出朴素。
深深看了眼黯淡许多的院子,小瓜儿令婆妇们先回小姐处复命。
一群婆子大包小包的回来。
妗妗傻眼看着宋妈妈肩上扛着的一捆竹子,还有小厮旺儿拎着的数条鲤鱼哭笑不得,一时忘了该作何反应,倒是复生归来一直堵在她心口的郁结之气消散不少。
围观的下人们眼看小姐一脸泠然不敢做声,从妗妗小姐身上的气势上她们也能察觉出几分不妙。她们宋家这位风吹就倒的娇小姐,往日只知耍小性子,再不就哭哭啼啼的,令人生厌。
可今日一看,那小脸一板的模样同宋夫人发怒时竟是一模一样,有几分气势。
妗妗小姐此番才展露出大家小姐的气派来。
面对周身散发着凛然气势的妗妗小姐,她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的确,以往她们是站在黎情小姐那边儿的。黎情小姐待她们宽容,不管黎情小姐是作秀还是真心,但黎情小姐对下人的宽恕却是真的。她们同样心疼黎情小姐寄人篱下的孤女身份。
然而今日猛地一想,给她们发钱的可是宋家。黎情小姐就算对她们有万千施舍,可她拿的何尝不是宋家给的。
她同她们又有何区别,都是下人。
有机敏的婆子猛然回过味儿来,头冒冷汗,心生悔意。她们竟只顾关心黎情,忘了养活自己的东家小姐……有的意识到的小心抬眼看向小姐宋妗妗。
只见塌上的少女软绵绵地靠着,正认真看着一堆堆从黎情院子搬来的各式宝贝,心中所想她们竟一点都看不出来。
婆子吓的后背沁出冷汗来,大热天的濡湿了衣衫。
靠在塌上,支起一条小腿交叠到另一只的膝盖上,宋妗妗换了个舒服姿势,从黎情院子取回的东西实在称不上有多贵重。至少在宋妗妗眼中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