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衣服,正是日头落山的时候。
不燥热正适合出汗,宋妗妗接过桃桃拿来的小沙袋绑在小腿上,戴着做些准备动作,待适应双腿上的重量后,徐徐开始沿着小花园慢跑。
“小姐,今天也累了一天,歇歇吧,少这一天不碍事的。”桃桃劝说的声音响起。
本来桃桃也不想多嘴,小姐身体好是件好事,可要知道妗妗小姐今日为了准备律法课天没亮就起床读书,小姐上午还有书画课,下午又是霍夫子和连先生的两节课,中途还去正房那边儿试衣服。
连陀螺也没有这般不停转的。
园子里的树多为青松,是以空气总是弥漫着松香,不知不觉脚步已远比开始时轻松,感觉不到沙袋的沉重。
持续一刻,宋妗妗早已大汗淋漓,这恍若重生一般的体验,实在令人酣畅不已。她爬在亭中长椅上任由桃桃给她按揉双腿。
“小姐这腿都不如往日纤细,一戳硬邦邦的,像个男儿。”耳边传来桃桃碎碎念。
“谁说就许男儿能大跑大跳?女儿家能跑能跳怎么就不行呢?”
“可……小姐,哪有公子不喜欢纤细的瘦白的姑娘?”
“我要他们喜欢作甚。”又不不能延年益寿,助宋家躲过灭门之灾。
在桃桃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宋妗妗开始举沙袋。拿起,呼气,放下,吸气……
一连数日,宋妗妗有条不紊地保持身体锻炼,从每天一刻渐渐提高为每日两刻。好的身体是经年累月保养得来的,宋妗妗深谙这一道理,并不急于求成。
正房那边她也没闲着,间或地宋妗妗便向姨母提及那些嚼人舌根妇人的事。姨母知道个中来由后,自然不肯她们一群下人如此放肆,辱没了宋家小姐的名声。
当即快刀斩乱麻,揪住证据,一套反间计,将不规矩的丫鬟婆子通通发卖出去。
自此,宋家人丁清减,只余下两个车夫,四个壮仆,两个小厮,一位管家,四位嬷嬷和丫鬟十二人。
统共不过二十一人。
·
砚台墨迹干涸,宋妗妗执笔,笔上毫毛干结。她专注凝视在门外等待的连城阙。
他手上握着一本书,只是偶尔看上几眼。
先生不说话,看着她发呆,待她有所察觉后又翻书看上几眼。
几番下来,宋妗妗算是清楚了。连城阙根本不是偷瞧自己,而是借着她的脸,回忆书中的内容。
他在背书。
瘦削的身子站在门侧像是根修长玉立的青竹。宋妗妗不太喜欢那些咬文嚼字的诗文,但却觉得先生的身姿立得格外挺拔好看,真如那些诗文形容那般美好。不愧是当朝圣上钦点的状元郎——她在心中赞叹。
宋妗妗干脆放下笔,笔与书案发出啪嗒一声脆响,先生并未发现;直勾勾地盯着先生,先生亦未察觉。
书上的东西竟然那么有趣儿,能把先生的视线牢牢粘在书里?
“先生我想告假。”她向门外的男子喊,不这样,他是怎么都听不到的。
“何事告假。”说这话时先生依旧垂头看着书,头都没转向她,那样子简直是像在瞧着心上人,视线竟不肯移开书本一分。
“明日父亲姨母带妗妗去赴宴。”
“赴宴?”
“对,先生没去过宴会?”宋妗妗一愣。
想了想先生家境,十几个孩子 ,连城阙说他没去过宴会倒是也有可能。
既然连城阙没有去过这种宴会,那……
门外的赫连铎仔细回想,陷入前世回忆。
又见他陷入沉思不说话。
见状,宋妗妗赶忙放下了手中纸笔,探头忙道,“先生不如陪妗妗同去!”
“妗妗,这于礼不妥。”
青年显然是想去,可京城中没有带教习先生赴宴的道理,深知这一点,宋妗妗还是想再挣扎一下。
“可是先生您是教女红。”
这话似乎噎住了连城阙,令他说不出话来,又听妗妗在屋内探头向他游说。
“女红先生又没什么,以往还有姐姐们带妆娘来的,来给我们梳妆打扮。况,男子也是有的,又不只先生一人。”宋妗妗唯恐煽动不了连城阙“大家都是姐姐妹妹的,先生别扭什么。待你去了,准保能艳羡一众姐妹的双眼。”
她这话说得气势十足,只是扒着门框眼睛亮晶晶看着赫连铎的样子有些滑稽,活像只心怀鬼胎的小耗子,让赫连铎不禁莞尔。
“好。”
得到连城阙的应允,宋妗妗当即在心中打起小算盘……
明日的宴会是赵家办的,这个赵家自然就是与宋妗妗大吵一架的那个赵觉然她家。
赵觉然看着是个书香世家的大小姐,实际上活泼好动还爱挑事儿,小的时候宋妗妗还同赵觉然是手帕交,后来夹了一个黎情,两个人的关系每况愈下。
宋妗妗自然不会让连城阙同她们女眷在一处,难道还真要未来状元捻着根绣花针给她们一群人表演绣花?
她想象不到连城阙夹在一群骄纵小姐间被人取笑的模样。
女眷的仆役中自然也有男人,但他们都是什么身份,贫寒的教书先生、跑腿的小厮、讨人玩乐的戏子……
在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姐眼中,这些人连男子都算不上。
宋妗妗如何能让连城阙过去受此折辱。
届时,她会央求父亲会帮连城阙引荐官场上的众人。
如果能得到状元的知遇之恩,就能同其座师艾言搭上门路,艾言是内阁首辅。
彼时,宋家就会多一条活路。
宋妗妗目光灼灼,盯着院门边儿捧着卷旧书的书生。
赫连铎对上宋妗妗盛满希冀的眸子,她眼中光华流转,火热的视线撞进他眼帘,让他难以忽视。
他垂睫赶忙看向手中书本,躲避着妗妗投来地炽热视线,心脏在胸腔欢呼雀跃。
连城阙依旧在院子门边立着,站得笔挺。
只有哗啦地翻书声,兀自慌乱。
“那先生一言为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