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香扇愤然回眸,赤芍立刻将人按倒在地。
“到了现在,你竟没有一丝悔意……”而后,陈香扇毅然转过身,再也没有回头,“赤芍,刚才废的是一条腿,现在是两条了。”
陈香扇垂下手中没有书信的信封,一步一步离开身后的哀鸣。她甚至不敢去想琥珀词是如何度过了那么艰难的时光。原来,被困住的人,不止她一个。
寨门下停住脚步,陈香扇沉默着望向越然。
这一刻,万物瞬止,火焰也不再跳动。她就那么静静地凝望,凝望到泪如雨下。
越然察觉出陈香扇的异常,随即一掌将索贲击晕,起身箭步冲去将人拥进怀里。他抬手将掌心紧紧护在了她的后颈,记得往前的岁月里,越然也常常这样安慰她。
他们如此相拥,就好像一切都不曾变过。
“莫哭,我在。”越然开口时很轻,他只想将话说给一人听。
可陈香扇虽贪恋于这个温暖的怀抱,却还是矛盾着挣脱。她躲闪他的注目,回避自己的脆弱。当下,所有背叛真相的重温,对于陈香扇都是负担,是罪孽。
她还是选择克制。
陈香扇无言绕开越然,她在去向风柳面前的途中,拾起一柄剑在袖间为她擦亮。她说:“风柳,从现在开始,索贲的生死由你决定,只是——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娘子,是想反悔?”风柳看着陈香扇停下。
陈香扇摇了摇头,她将剑亲手递进风柳的手中,“风柳,你的人生没有结束,他犯的那些罪过与你无关,因果该由他来背。答应我不要用他的错,来惩罚自己,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陈香扇早就看出她眼中那份视死如归的冲动,这番话恐成为她最后的救渡。缓缓松开风柳的手,陈香扇回眸看向那些被暂时看管着的马贼,轻言:“对于他们,你有何打算?”
风柳回过神瞧了瞧余剩下的这些面孔,开口回道:“留下他们吧,真正的贼人,都已不在。”
“他们亦是无奈。”
话已至此,陈香扇再未多言。她随手捡起越然遗落的九万里,动身离去。
“谢谢你。”风柳手持短剑,诚然道出一声谢,“谢谢你,拯救了我。我想你一定与那胡姬相识,能否麻烦你替我与她带句话——就说,大仇当报,愿她余生安泰。”
陈香扇蓦然停顿,忍悲含泪许久才颤颤应了声:“好,我一定带到。”
越然从方才的耿耿于怀中醒来,他接过陈香扇手中长刀,转眸同汇林苑的其他人下令道了声:“撤。”便转身离去。陈香扇在他们离开后,缓缓踏出疾风寨。
与此同时,伴随着风柳的怒吼,罪恶被泼进火里。
那些躲在角落里窥探的人,纷纷拜下,他们决心同那手握短剑的人一起告别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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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词……”
陈香扇走过平地,向着沙丘上他们燃起的火把走去,可她却忽然听见了一句这样的问话,“她在长安时……过得……好吗?”
陈香扇停住脚步沉声回了句:“那样被迫离开家乡,你觉得她会好吗?”
樊周闻言却忽而狂笑,他仍是执迷。
“琥珀词,你总说与我感同身受,可现在……我们才算得……是同命相连。”
陈香扇蹙眉看着不远处地上躺着的人,眼中写满荒唐。她拂去衣上风尘,赫然说道:“樊周,无论你有何种苦处,但你万万不该辜负了那样一个对你好的人。”
“从此刻开始,你就烂在这儿吧。”
樊周沉默在皓月之下,他望着漫天星河,却觉不若落日好看。
他曾有鸿鹄之志,不求功名利禄,不为贵极人臣,只想做出百世流芳的荣耀诗章。可现实未曾给他半分恩惠,他被迫折断彤管,提起长刀。他的理想被黄沙磨灭,最后也只剩下空洞的皮囊。
只是,忽然某日他在酒肆遇见的女郎,成了他的太阳。
女郎以为他们是同一种人,是挫折不屈,是顽强且一心向阳。可后来他将出卖她,却是因为他的黑暗,根本不需要阳光。
错付与辜负,是命,也是缘。
傲慢的樊周,合该吞下亲手所种的恶果。
陈香扇登上沙丘,与越然只差一步之遥,背后却陡然传来了唢呐的悲鸣,她回眸望去孤立在沙漠中的屋舍,没有太多色彩。风柳在篝火前,燃起了新的希望。
晚风吹来,一切看似恩怨尽了,善恶有报。
陈香扇却说:“还差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