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连环杀
(三)生死绿玉儿
“什么!你说李尚他们要暗杀绿玉儿?”二皇子穆旷竟圆睁起他的关公眼,透出无比的不屑与愤怒。他倒剪着双手,在齐王府的厅堂里踱着步,忽然,他仰头大笑着说道:
“哈哈哈!简直是迂腐无能,庸者才把一切都怪在女人头上,穆宏啊穆宏!你窝囊也就罢了,你的智囊团也不过如此!江山若落到你们手里岂不是岌岌可危?肖大人,我没看错人,你做得好,他日我不会亏待与你。”
“是是!谢殿下,俗话说‘良臣择主而事’,子武早知道二皇子雄才大略,迟早会有所建树。此乃时事所趋,子武不才,愿效犬马之劳。”子武受宠若惊,低眉俯首,本来清秀的书生脸,此时却满脸媚态,他本身材矮小,如此更显出小来。
穆旷把手搭在他的肩上,那肩膀窄窄的,还有点瑟瑟,二王子意味深长的说道,
“不过你还得小心伺候那边,还不到摊开的时候,你我心中有数即可。”穆旷微微俯首对子武笑了笑,然而他的笑意只在眼角,眼眸里却没有一点。
“是是!子武自然明白。那殿下,我们下一步……”子武的脸有一种兴奋地红润,他抬起头,竟用眼睛望着二皇子,请求示下。
“我自有安排,你只管小心伺候着他们,不能差样,有事来报就是了。”二皇子却抬头干咳了一声,冷冷的吩咐道。
子午诺诺,心里立刻明白,自己在二皇子心中的地位并没有变,不过是可用的棋子而已。不免心中寒噤,在肚里冷哼一声,
“哼!别小看了我,我肖子武也并不想只做个奴才!”于是也暗自确定:自己没有完全告诉他,绿鱼儿的底细是对的。
送走肖子武,穆旷渐渐将瞳孔收缩,他要理一理思绪,让一切都在自己的控制下缜密的进行。不由得他又拿起了那只鼎,旋转着像旋转着整个的世界……
夜雨里的芙蓉楼,香沉沉,影迷迷。绿玉斋静静的,没有一点声息。绿玉儿已几日没再登台献舞台,客人们似乎已经把她淡忘了。
——只凭美艳结下的相思情是薄薄的云霓,美在天边举头望,云消霞散,人自归。谁会总念着那够不着的东西!
但终是有人记得她,恨着她的存在。“红颜祸水”,是他们心中的定律,对那遥远的不可企及的美,他们总是持着亵渎的偏见,却从来看不到来自自身的缺陷。
一个影子逡巡着从后院子的樱桃林潜到绿玉斋的小窗阁下,像一个黑熊扒开着茜纱窗纸,向里面窥探:室内熏香缭绕,一个娇小的美人背对着窗子坐在梳妆台前,正在往头上簪花,胳膊一举一扬,露出纤纤小臂,身上水粉色的绮罗纱衣飘然浮动——黑影人有点迟疑,但,定了定神,还是拿定了主意,他突然破窗而入,倏忽就到了妆台前,镜子中是惊恐的眼睛,口里还没等惊叫出喉,可怜的人儿就定格在那里,随后慢慢地,慢慢地伏倒在妆台前……
黑影人旋即跃出窗外,潜入樱桃林中。
突然,林中一阵异响,竟跃出两个黑影,他们也不作声、哑斗起来,小林里簌簌细细的声音被芙蓉楼的箫歌所掩盖。终于,一个黑影被另一个黑影制服,顷刻掖出樱桃林,一切又恢复平静。唯有那妆台旁倩影扑伏,一动不动。
“什么?晚了一步,绿玉儿已经被杀!”二皇子一脚踢翻跪在脚前请罪的人,怒不可遏,
“你给我死去!死去——”他一拳捶在自己的胸前,却丝毫感觉不到痛,他的一半世界就这样给毁了?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一切都为时已晚,难道老天不是站在他这一边?他颓丧地软在檀木椅上。
对于他,绿玉儿是他的一个远远的目标,是他心里惦着的,当下舍开的情感,而且,不但如此,绿玉儿也是他当下的一枚棋子、一个饵。利用她与太子的纠葛,即便此次行刺行动嫁祸不成太子,太子也会因为沉迷娼妓,不理政务,而使皇上失望。而他,必然有了机会,他原以为,这本是冥冥中他与绿玉儿的缘,虽然这是他内心深处的一厢情愿的想法,但他深信不疑。
可就在这顷刻间,一切周密的计划,却百密一疏,真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倒叫那些愚蠢的人得逞了阴谋。他如何能够甘心!不,决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危机。绿玉儿不会死,她是他的,绝不会轻易死去。
“来人!将那刺客带上来,我亲自审问。”
清晨的第一缕晨辉如水一样铺洒着,每一个大街、小巷;每一座楼阁、院落;都沐浴在辉光里。安静的街道,缓缓走来水车、粪车、和生意人的推车,人语微微,发出的声音皆像经了水的过滤,有种清泠泠的感觉,在晨梦中人的耳朵里,那么遥远,又那么熟悉。分不清是梦里还是梦外的声音。
突然,桃李巷端传来凄厉的嚎哭声,随即连成一片。晨风渐起,那带着韵味的哀哀鸣叫,随着桃李落花声声远送,如众鸟悲啼林,惊起落花带雪飞。
“京师花魁、芙蓉楼头牌歌妓昨晚被暗杀了!”这个消息先在青楼圈里轰然,顷刻就传遍了京师。向来风流韵史最得众人口味,更何况前几日,云霓公主“三闹芙蓉楼”,使得芙蓉楼、绿玉儿早就家喻户晓,街头巷尾竟是添枝加叶的故事、绯闻,沸沸扬扬,比那春尾的杨絮还多、还粘人呢!
如今,绿玉儿的这样的死,更是片刻间轰动京师,一时间,哀婉叹息者、狐疑揣测者、猎奇弄巧者、或者同命相怜者、同情者、忌恨者、相思者、以及闲及无聊者·····纷纷拥挤在这烟花柳巷,桃李蹊家,抻着脖子探看:芙蓉楼歇业举殇,满楼彩带霓虹,顿变作素绫银灯,往日的妩媚佳人,皆是缟素裹身;往日是燕语笙歌不断,如今却是悲号哀泣不绝。真是:
雨落梨花纷纷雪,春去杜鹃声声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