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热的让人发燥。
清安村一户农家内,木桌子前的少女用手细致的整理自己的手帕,有些不耐烦的开口:“阿娘,年后直接叫朱二爷来接人不就行了,那可是八两银子,你说了要给我添嫁妆的。”
“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这事传出去名声不好,宝哥儿以后如何读书。”姜李氏脸上带着村人的沧桑,不过她此时的眼里都是算计。捧着瓷碗喝了口热水,将目光投向自己男人:“当家的,你说怎么着啊?”
被叫做当家的男人,挣开因着喝酒而浑浊的眼睛:“一会儿再去劝劝她,她要是还不同意,过了年直接绑起来让朱家来接。”
“当家的,这不妥吧。”姜李氏想要钱,但是胆子小,不敢做些太出格的事。
“管不了这么多了,安哥儿明年就该入学了,丫头也到了该嫁人的时候,你们先劝,其他的,就交给我吧。”说罢姜老大不再开口。
姜小微一见父母都不说话了,她动身倒了碗水,往后院的柴房走去。
推门进去,屋子里很暗。听母亲说,这间屋子最早是养牛的,现在原本栓牛的地方,此时正拴着一个人。
姜小微进去之后,看着姜筝娘,一想起自己家原先还有牛,看姜筝娘的眼神便越发的不善。
她把碗往姜筝娘身边一放:“喝吧,别渴死了,你还要留着给我们换银子呢。”
床上的姜筝娘勉强抬起头来,她紧了紧身上脏乎乎的被子,端起热水一口气的喝了下去,长舒一口气才开口:“我饿了......”
“姜筝娘,你还真是死乞白赖,当年我家阿爷为了救你,家里的黄牛卖了才能把你买下来。现在好了,我家里养了你十几年,现在到你报恩的时候了,朱二爷有什么不好,那可是大户人家。”
这话说的姜小微有些心虚。
谁不知道朱二爷是什么人,家里的小妾死了好几个,正经人家没有敢往那里送闺女的。
姜筝娘看向她,漂亮的眸子黑白分明,说道:“那你去吧,你长的也好看,去过好日子多好啊。”
姜小微听了这话,像是想到了可怕的事情。浑身一抖,声音尖锐的叫道:“你说什么呢,我娘说了,我以后可是要嫁给裴郎的。”
姜小微口中的裴郎是村里唯一的秀才公,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功名,村里的姑娘都喜欢他。
姜筝娘也不例外,两个人倒不是有感情,面也没见过几次。只是姜筝娘就是喜欢那个类型,觉得自己的夫君自然要是一个读书郎才好。
姜小微谈到裴郎时,脸都羞红了。
床上的姜筝娘没有反驳,她搓搓干裂的手转移了话题:“我饿了。”
“那你是同意了是不是。”姜小微脸上浮现出欣喜,母亲之前答应过,若是姜筝娘嫁出去,就给自己添个头面。到时候,自己一定是姜家村里嫁的最好的姑娘。
想到这姜小微心情不错,看着床上的姜筝娘虚弱的点点头,高兴的转身往厨房走。
拿着勺在锅里转了转,舀了两勺米汤,随后又用铁勺贴着碗边将碗里的米舀出来一部分。阿爹说了,不能给她吃太饱。
姜筝娘见姜小微回来,端起米汤喝下肚,没吃着几口米,淅淅沥沥的汤进了身体里,身上总算是好受了一些。
“这还差不多,你就老实的等人来接吧。”姜小微高兴的收了碗,顶着烈日往主屋走去,一开门便兴冲冲的开口:“阿爹,阿娘,她同意了!”
姜小微此时高兴的不得了,只觉得买了这个丧门星,家里的日子就好过了。
姜筝娘看着姜小微走了,心里开始算计起来。
她肯定不乐意给朱二爷做妾,好人家的女儿哪有做妾的。姜筝娘知道朱二爷的名声,自己要是真嫁过去,未来还能活多少日子真是说不准了。
喝了米汤,姜筝娘身上多少有点力气,她从破床榻上下来,走到门前推着门看门锁。
姜家一开始只是将她锁起来,姜筝娘没办法,只能先想着法子吃饱饭,然后再跑出去。
她是欠姜家的。自从姜家二老死了之后,她给这一家子当牛做马这些年,也该还清了。
自己的命要握在自己手里,她想活着。
这应是她最后的机会了,虽然不知道她自己能跑到哪里,只是这姜家是不能待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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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岳府
府里的当家老太太坐在高位上,看着两个儿媳。
老夫人知道大儿媳是个主事的。可她却没成想,还能将这种事查出来。
她说:“也不知道这个丫头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
岳清清站在母亲身边,掐住手指白了脸。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种事情能发生在她身上,明明......
岳清清咬咬唇,明明她才是岳家二房家的嫡出小姐,怎么一夕之间,全都变了呢?
上座的当家老太太,轻咳一声,对着还在发怔的老二媳妇开口:“老二家的,事情大房都已经说明了。当年的那个婆子,我就替你处置了。孩子就接回来吧,咱们家的女儿没有在外面吃苦的说法。”
二房媳妇杜氏,脸色煞白,她还没从婆母的话里回过神来,就听大房家的开口:“婆母,二弟弟还未归,我已经写信给了相公,那孩子就在庆安县呢。”
“也好。”岳老太太点点头,完全没给杜氏反应的机会,对着二房杜氏开口:“那你就在家里给孩子收拾个院子吧,十几年未见过,你这个做母亲的以后多担待点。”
“儿媳知道。”杜氏作揖行礼,先带着自己院里的人回去了。
岳清清连忙跟在后面,却不成想吃了个闭门羹,嬷嬷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说道:“夫人今日身体不适,请小姐勿扰。”
岳清清这是第一次被母亲关在门外,联想到今日的事,心里难免慌张的很,看着紧闭的房门只能咬着牙离开。
大房这边倒是悠闲,大娘子回了房,早就在偏厅等着的姑娘就迎了上来,只见岳茹一脸焦急的扶住进来的大娘子开口:“母亲,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