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间,朦胧月色又被乌云遮蔽,屋内昏暗不清,不见一点光亮。宁若英担心那老者内力深厚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只徐徐吐气,缓缓吸气,极力减少自己呼吸的次数。不久便听得那老者脚步声已来到厢房门外,宁若英更是屏气凝神,不敢喘气。
那老者稍有停驻,推门而入,道:“世子殿下,肚子饿不饿?”
此时屋内漆黑一团,宁若英循着那老者声音,将长剑慢慢地往前递送,决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却听那老者又道:“老夫糊涂,怎么忘记世子的嘴巴被堵上了。这是甚么待客之道,待老夫查出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敢如此对待世子,决不轻饶他。”
宁若英估摸二人距离,长剑已到那老者胁下,忽地用上内劲,全力一刺,听得“呲”的一声,剑尖已刺入肉中至少三寸有余。宁明理也听到声响,喜道:“姊姊,成了?”宁若英心中却有些忐忑,若按常理,一个人在黑暗中遇袭受了重伤,要么大声呼痛要么垂死一搏,怎么这老者却全无声息,难道这一剑叫他立时毙了命?
宁若英想要抽回宝剑,却发现宝剑好似被甚么东西吸住了一般,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那老者突地嘿嘿冷笑,左手拍出一掌,直击宁若英面门。宁若英从未碰见过如此凌厉的掌风,这一掌离自己尚远,脸颊却已感受到火辣辣的疼痛,而对方全不似受了重伤的模样。她自知不敌,只得松开宝剑,向侧后方一滚,避开老者这一掌。
但听“呼叱”一声巨响,厢房房门连同门后的墙壁,竟被老者一掌击得粉碎,留下个一人高的大洞。宁若英暗自惊诧,心道这老者的掌力,比之卫慕良遇,只强不弱。
空中乌云正散去,月光从洞口处照进来,蹲在地上的宁若英这时才看清楚,这老者年过半百,须发尽白,双颊凹陷,面容瘦削,但目露精光,颇有武林长者风范。却又见他右臂竟夹着小道长的尸身,而陆云白送与自己的宝剑正插在小道长的身上。那老者正用右手二指夹住剑身,难怪自己抽不回宝剑。
那老者问道:“世子称你作姊姊,阁下是西夏郡主?”宁若英怔怔地望着宝剑,担心是自己这一剑杀了拂云小道长。宁明理替她答道:“你既怀疑她是郡主,怎么出掌竟毫不留情?若非我姊姊避得快些,你怕是已然打死她了。”那老者冷笑道:“那又如何,郡主不值钱,世子你,才值钱。”
宁若英正仔细回想这一剑,方才刺到拂云小道长身上时他毫无反应,即便他被那老者点重穴昏迷了,如此剧痛下也应该有所反应。
宁明理又替她问道:“你胁下之人,是被你杀的,还是被我姊姊杀的?”那老者道:“她的剑留在这人身上,人自然是她杀的。”
屋外月光更明,宁若英再一细瞧,发现那剑刺入的是右后背,并不是教人立时毙命的要害部位。宁若英怒道:“卑鄙!”
却见那老者双足一点,整个人扑向宁若英,仍是左掌平平拍出。宁若英不敢逞能硬接,只得往屋内方向再一翻滚,扭头一瞧,这一掌已将自己刚刚蹲的地方夷为平地,桌椅都断裂成根根木棍,洒了一地,更有几根木棍飞起,竟嵌入墙壁中。那老者一掌接一掌,势要将宁若英毙于掌下,地上的断木再遭掌击,有些化作木屑横飞。
宁若英见老者每一掌都摧枯拉朽,沾到即伤,撞上便死,不由得心急如焚,心知以这老者武功,他若放下拂云小道长尸身,全力来攻,不一个回合,自己便要命丧于此。她心念一闪,忽地移到宁明理身边,她猜想这老者费尽心机抓来西夏世子,定会投鼠忌器,不愿害了世子性命。
那老者果然收掌,道:“女娃你身形灵动,轻功不错,应该练过不少时日。老夫知道你不是西夏人,而是大宋子民,所以才千里迢迢送九门秘籍回大宋。老夫感念你一片忠君爱国之心,想收你为徒,如何?”宁若英道:“你滥杀无辜,颠倒黑白,竟然好意思说甚么忠君爱国?”那老者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前唐曹松有诗云:一将功成万骨枯。牺牲个把无足轻重之人,有时也在所难免。”
宁若英哼的一声,道:“你这套歪理邪说,倒是与狼骑宗主如出一辙。难道你们不曾听过孟夫子所言:‘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也。’?那才是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该有的品性。还是说你们明明知道这个道理,却故意视而不见,以纵私欲。”那老者面色一沉,道:“女娃,你懂甚么英雄豪杰,所谓成王败寇,等老夫练成九门秘籍上的神功,替中原武林打败夜月狼骑,自然人人称颂老夫。”
宁若英道:“你若真是英雄好汉,便该堂堂正正地从明知书女侠手中赢走九门秘籍,而不是躲在暗处用奸计盗走秘籍,真是猥琐龌龊至极。”
宁明理一听,转头问道:“姊姊,九门秘籍在你手上弄丢了?”他言语间竟满是欣喜,宁若英一掌轻轻拍在他后脑勺上,道:“你现在是姊的人质,不要乱动。”
这时,道观门口传来喧闹声,似乎来了许多人。那老者解下腰刀,扔到宁明理面前,笑道:“西夏军士的刀,自然该让西夏世子来使,对不对?”话音一落,他忽然变换面孔,双手圈住拂云小道长的尸身,面露戚色,哭道:“老夫晚到一步,竟没能救下你!这二个西夏贼人,居然连你这么小的孩童都不放过!”
韩雅量领着陆云白、梅寒卿、李兴伤和十几个门下弟子走近厢房,正好听到这老者的这番哭诉。众人一眼便看到陆云白送与宁若英的那支宝剑插在拂云小道长的后背上,不由得大吃一惊,再看屋内另一侧,竟是宁若英与宁明理二人,宁明理的脚旁有一把西夏军刀。
韩雅量看着老者,故作惊状,道:“卓老前辈?你怎么会在此地?”又对众人道:“这位是华山派掌门卓茂德卓大侠。”
陆云白忙上前,从卓茂德手中接过小徒弟拂云,见小徒弟双目圆瞪,面无血色,早已羽化,不由得悲从中来,更想起师徒二人这三年来朝夕相处的日子,已然涕泗交下。
周辅臣与周辅义各持一剑,奔进屋内,冲宁若英道:“你这恶婆娘,为何打伤我师父?”宁若英一怔,不明白自己何时打伤过韩雅量。
韩雅量将西夏军刀交与卓茂德,一番千恩万谢后,独自回到宴客厅,但推门进来便发现座位上少了宁若英。韩雅量吃惊不小,疾走过去一瞧,空座椅下面有几块嚼烂的肉食,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