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柳相国的府邸就一片热闹。
柳眉带着小郡主,先后进了柳家所有的嫡系。
因着这些年里的分别,所有人看着田若茜的眼神,都带着浓浓的疼惜。
这让其实半点苦也没来得及吃到的田若茜,有种莫名的心虚。
哪怕是在原著里,前期的小郡主大体上也是很无忧无虑的,虽然喜欢背地里哭,却是因为性格敏感纤细使然,并不是被苛待。
后期被退亲了,王府败落,这才是小郡主的人生跌落尘埃的开始。
所以现在她跟着娘一起回来了,哪怕将来王府翻船,他们也不在这艘船上了。
而且,关于那个莫名冒出来的远房表哥伏叶,田若茜也打算找机会告诉美人娘亲。
宁可信其有,也要让身边亲近的人有一个防备。
她这边挨个拜见了所有娘亲这边的长辈后,自然被塞了一大堆的见面礼。
加起来也不比娘送出去的地契差了,都是一些价值连城的头面首饰和金器玉器。
尤其是外祖母戚氏,看到她时,直流眼泪,抱着她和娘亲说他们这些年受苦了,然后直骂外祖父没有良心,竟然真的撒手不管二十年。
“你当了相国,便里外不分了,为了那点虚名,竟然连自己嫡亲的女儿都不管,怎的如此狠心?你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吗?我家阿眉是我十月怀胎生出来的,早知道你还没老就如此固执,当初我也不嫁与你了!”
“老糊涂老固执,真比那石头的顽固!我金尊玉贵的女儿,真是命苦,摊上咱这一家子不顶事的软脚虾。”
戚氏转头看着大儿子柳祭酒,上下嘴皮子一碰,又愠怒的骂。
“从前倒是看你有担当,妹妹长妹妹短,知道对我们阿眉好,是个好兄长。她出嫁那日,你怎么就没送送她,不知道背着你爹去给你妹妹撑个腰?我将你养成七尺男儿,你竟连自己唯一的小妹妹都护不住。”
“当年你还能说是你没经过事,迫于你老子的威严。今日你和你爹同去王府,怎不去找那混账算账!竟如此灰溜溜的直接带着你妹妹和你外甥女回来了,还有没有点我们柳家男儿的气概。”
…
外祖母说到谁,谁的脑袋就低了下去。
田若茜看到舅舅的脸都红了,就是那种很尴尬很局促,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
田若茜那张怼王的嘴,差点蠢蠢欲动,想跟着外祖母一块儿学。
穿越以来,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会骂人的嘴。
而且还是不带脏字,能把老老少少一堆在屋子里的人,都骂得抬不起头来。
就连盛名在外的柳相国,竟然也服服帖帖的侧过脸,任凭外祖母骂。
光看这一点,田若茜觉得,柳家的家规,看起来不如外面传得那么森严。兴许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感情也极好。
外祖母骂了一堆,最后长长叹气,骂起自己。
“哎,我是怪你们,其实也是怪我自己。最该怪的人就是我,我是阿眉的娘,我本该护住自己的女儿,可我竟也碍于这个那个,什么都没为我儿做。”
“倒是让我儿平白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浪费了多年光阴。”
见外祖母垂泪,田若茜忙过去帮她拭泪,试图哄她。
“外祖母,我和娘没有受什么委屈,你别怪自己。”
戚氏闻言,握住小郡主的手,心里十分不好受。
外孙女如此雨雪可爱,倒是和当初的阿眉一般惹人喜欢。
柳眉一直静静的站在娘身边,垂眸不语的时候,旁人也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见戚氏责怪起自己,柳眉终于开口劝慰。
“娘,你并不是什么都没做。我当初嫁去了王府,手里头才觉得拮据,就收到了你托人捎来的一万两银子,才让我后头做起生意来,有了本钱。”
戚氏愣了愣,拭泪的动作一顿,呆呆抬眸看着柳眉。
“一万两?我哪来这么多钱?我只给了三千两啊。”
屋里的气氛一滞。
戚氏狐疑的目光,落到了自家老头子身上。
柳相国咳了几声,不干不脆的承认道。
“我也没有那么多,只添了三千两。”
哦,柳眉拿到了一万两银子,里头有六千两是爹娘给的,那剩下的四千两?
众人的目光在屋子里逡巡了一圈,终于落到了一脸不自在的柳祭酒身上。
柳祭酒见爹娘都承认了,他也不隐瞒了,索性也跟着干咳一声。
“我手中刚巧也有一些,便凑了个整,让人一起送去了。”
敢情当年的柳府,一家人其实都是嘴硬心软。
表面上对柳眉不听话,嫁去王府恨得咬牙切齿,背地里省吃俭用偷偷给柳眉塞钱。
田若茜听着这些,先是愣住,反应过来之后哭笑不得。
这就跟套马甲似的,外祖母是第一层马甲,外祖父和舅舅是第二层第三层马甲,还都偷偷藏在外祖母的马甲后面…
柳府是清流人家,一家子都是读书人,家底并没有那么富庶。
这三人掏出来的一万两,估计已经把这几人的家底掏空。
柳弈柏恍然大悟:“难怪我出生的时候,前几年咱们家里总吃咸菜稀饭。祖父祖母吃咸菜,我爹娘也吃咸菜,我还以为你们都爱吃…”
憨憨表哥想起幼时被喂咸菜的经历,那张清俊的脸就皱成了苦瓜。
这个小插曲,让屋子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柔软起来。
柳眉离家二十年,若说心里没有半点隔阂,也不可能。
可忽然知道父兄他们,并不是像表面上那样对自己冷淡,她那样情绪内敛的人,竟然绷不住想哭。
田若茜注意到美人娘亲红了的眼圈,连忙递过去手帕,让娘擦擦眼泪,然后充当起柳府众人里的开心果,声音清脆道。
“原来这些年里,茜茜吃的穿的用的,都有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的一份心意。今日是茜茜出生至今,最开心的一日。”
“因为我见到了在这世上与我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