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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簪缨世家 审家婢抽丝奇情案(1 / 2)

次日一早,即寻了城中妇科圣手,悄悄来给凤姐诊脉,道是下元虚冷,更兼风邪入侵。开了些疏风的散剂并艾胶汤,让先吃着。

平儿叫人抓了药,亲自看着煎好,端入房中,服侍凤姐喝下。

凤姐面色青黄,倚着大靠背半躺在炕上,因道:“我这会子实在精神短少,那个春杏,你把她带来仔细审!”

平儿拿出拐枕,与她垫在腋下,劝道:“这男女之事,最易扯着藤儿牵出瓜。一个弄不好,不但不能立威,还要树敌。

又说:蚂蚁啃死象。那起子小人,一个两个不惧,但小人多了,也是好大的麻烦。

奶奶在这边再尽心,迟早也要回到那屋里的,不如现在就抽身退步。

再说句大不敬的话:大太太虽轴些,却比二太太好哄。把正经婆婆拢住了,以后那房里,照旧是奶奶天下。”

凤姐“噗嗤”笑道:“这蹄子,连太太都敢嚼说了。依你说,该当如何?”

平儿弯腰凑近,悄道:“不若让二位太太亲审,打也好,骂也好,都不于奶奶相干。”说着,朝桌上药碗努嘴儿。

凤姐盘算片刻,笑道:“你去回大嫂子,就说我病得起不来身,请她速命人去请大夫。”一边招手,命平儿附耳过来,又如此这般交代一番。

平儿领命,出去先叫丰儿去稻香村,自己来到王夫人房中,将前事简略回明。

又道:“二奶奶原没病痊,昨儿吹了夜风,又走趟远路。一看搜出那个东西,奶奶气得冒火,又觉愧对太太,掌不住就晕倒了。

原说将息一夜,今日细细审明,谁知早起头晕目眩,床也起不来。

奶奶怕惊动老太太,只让随便请个大夫。再命我回太太,请太太示下。”说着,垂手侍立不语。

王夫人一向以凤姐为膀臂,原指望她快刀斩乱麻,速速料理清白此事。谁知她这样无用,紧要关头偏躺倒了。

这事又不能交给宝钗探春,李纨是个寡妇,也不行。扒拉来扒拉去,竟挑不出个得用的人。

若不理会,又恐此事涉人甚广。不乘机拔除掉,后头再生是非,更难处置。

想着便道:“这里要招待外客,不方便。先把人带到你们院里,我念完这卷经就过去,再看看凤丫头。”

平儿应是,急急奔回院子,悄向凤姐道:“奶奶所料不差,太太一会就来。”说着,服侍凤姐躺下。

盏茶功夫后,王夫人果然来了。凤姐正蒙被睡在床上,脸儿蜡黄,小红站在床边,拿着刚换下的小衣亵裤,上头残红点点可见。

王夫人安慰几句,又问些请医服药的话,平儿便领人回来了。

然无论如何盘问,春杏只哭说:“全是奴婢一人所为,死活由我承担。”

王夫人便命唤她父母,平儿道:“她只一个老娘,就是后园角上看门的张妈。”说着,已命人带来。

张妈先不认承春囊一事,后又攀咬嫁祸。王夫人气极,命人扇了十来个耳光,那婆子才抖衣伏地,哭道:“太太不用问,定是和我一起当差的夏妈她儿子,名叫夏奇的。”

王夫人见又扯出两个人,当真头疼欲裂,叫平儿去问凤姐儿,谁知凤姐吃了药,才刚睡着。王夫人无法儿,只得强打精神,又叫上夏婆子来。

张婆道:“去年端午,她就看中春杏,想给她儿子说合。那小子惯爱吃酒撒泼,且又矮又丑地,我便没答应。

定是那老猪狗心中不忿,让夏奇奸骗了杏儿。她守着园门,放人进来何其容易。可怜我的女儿,才十五岁,就被那小畜生活害了....”

夏婆子冷笑道:“真是老鸹落在猪身上,只看别人黑,不见自己黑!说起传话传东西,谁有你张妈在行?!藕香榭的入画,缀锦楼的司琪,蘅芜苑的春桃.....还要我一个个说?”

平儿听到“入画”二字,便知这婆子所言非虚。昨夜在惜春处,查出入画箱中一大包金银锞子,又有玉带板子并男人靴袜【注1】。听说就是张妈传递的,遂向王夫人点点头。

王夫人拍桌大怒,道:“好刁奴!你拿着主家钱,吃着主家饭!不说谨谨慎慎守好门户,反淫的邪的都往里头拉!”

一边喝命平儿:“将老猪狗、小娼/妇都拖出去!一人四十板子,远远发卖掉!”

张婆子爬到春杏身边,一把将她搂住,又磕头道:“太太责罚,我无话可说。但夏奇奸骗我女孩儿,不能轻易放过!太太若不理,我们就碰死在这儿!”说着,低头就往壁上撞。

春杏一把抱住她娘,哀告哭求,平儿也忙去拉。

王夫人被她们闹得头疼,只得命:“叫郑华出去,严审那小子,若属实,也打四十板子撵出去!”

夏婆子一听,登时傻了眼,见平儿已伸手去拉门栓,忙爬过去抱住双腿,哭道:“太太开恩!这一问,奇儿的名声岂不全完了?老奴以命做保,此事和他绝无关系!”

张妈嗤笑道:“不是你儿子,莫不是你男人?!”

夏婆子怒极,脱口而出道:“放你娘的狗臭屁!还不是你那好侄儿,韩玉书!”

此话一出,屋内屋外瞬间静可闻针。

霍然“扑通”一响,春杏两眼翻白,一头栽倒。

张婆子发声喊,扑过去抱住又摇又晃。平儿抢上扶起,死命按人中掐指尖。

须臾春杏悠悠睁眼,挣扎着推开张妈,叩首道:“太太别急,容我从头说来。

去年我妈拒了夏奇,开头还没什么,后来夏婆子就和玉书搭话,问他想不想进园玩。

又常拉着我的手,说什么可怜见的,牛郎织女一年还得一会,偏我们不行。

角门那里,只她二人一轮一天地当值,夏妈就挑我妈不在的时间,晚上偷引玉书进园。”

张婆子回过神来,哭着扑打女儿,道:“不知好歹的小冤家!那韩玉书呆呆傻傻地,家还穷成那样儿!爹死了,妈在穿壁台扫院子,没赏钱,没油水。我家再差些,也瞧他不上!”

春杏哭道:“玉书哥哥不傻,只是一场大病,不如先前灵透罢了。我从小和他定亲,早已是韩家的人了,说什么配上配不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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