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李宝珠的梦中没有遍地鲜血,没有残肢断臂,更没有一双双绝望地眼睛,让她心痛窒息。
一夜好眠直到清早,李宝珠慢慢睁开惺忪的睡眼,起身坐起来。
她把目光看向昨日魏凛睡觉的地方,地上空空如也,早已没有魏凛的身影。
李宝珠抿了抿唇,弯腰提上绣花鞋,直直地走去院子中寻魏凛。
找了一圈儿也没见魏凛的人影儿,她又重新折回屋子里,去看魏凛有没有留那鬼画符一般的字条给她。
魏凛的桌子上格外“干净”,一根笔也寻不到,更别说什么字条。
李宝珠顺势扶着桌子坐了下来,手指不自觉地摩擦着桌面,敛目思考。
这么早就找不到人,又没有给她留字条,魏凛应该是去寨中找其他人了,多半是为了搬离的事,她想。
不知道寨子中其他人可都愿意搬去城里?李宝珠心中担忧,不想在家中干着急,来不及吃早饭,匆匆起身梳洗就出了门。
走到一半,李宝珠又想到魏凛的身上还带着伤。厨房里都没有开火的痕迹,魏凛肯定没喝药!她顿时停在原地,毫不犹豫地转头往回走,去给魏凛煎药。
等李宝珠提着竹篮再次出来时,上午已经过半。
这次她不敢再走的那么快,怕药汁洒出来,忍着心中的焦急,一步一步走得格外小心。
寨门口,还算平整的山路上停着十辆马车。马匹稀有,魏凛这么几年也才弄来十匹。他们只有大事上下山才会骑马,平日里马都精细的养在后山。
但是马的脚程要比牛快得多,下山也比牛要灵活,所以魏凛做主把寨中的马全都拿出来用。
马拉的车都是拿着寨中各家的农车改造的,没那么多讲究,能运行李即可。稍微好一点的,就用来拉老人和孩子。
李宝珠到的时候,小虎正一手拉着马,准备护送一批人随着行李进城。
“嫂子你来了!”小虎眼尖,一眼就看见李宝珠正往这边走,招呼道。
李宝珠不知魏凛他们怎么在短短一个晚上就解决了这么多事,但现在明显不是寻问的好时机,只好压下了心中的想法。
“嗯。”她轻轻应声,眼神在人群中四处看了看,没发现魏凛。
“我大哥在里面呢。”小虎一手拉着马缰,用另一只手往东南边指了指。
李宝珠顺着望过去,只能看见来来往往,人头攒动。看不清魏凛在哪,她道了声谢,往小虎指的那边寻去。
“大哥!薛大娘就是不肯走。”王猛跟着他娘劝了半天,急的直跺脚。他又是个嘴笨的,无可奈何只能跑来找魏凛。
“什么?薛大娘也不肯走?”魏凛扯着发痛地嘴角问。
他忙活了一早上挨家挨户的跑,又是劝说又是帮慢搬行李。好说歹说,连保证再发誓,终于劝走了大部分人。急的嘴角上都起了个大泡。
“我去看看,你把这个给剩下的人分了。”魏凛把手上的口袋扔给王猛。
口袋中是魏凛带着弟兄们这么多年靠着“卖货”从那些富商处得来的财物。一些当时就分给大家了,一些则留着寨中公用。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玄鹰寨。魏凛就把这些拿出来分了,作为大家去青州城安身立命的本钱。
薛大娘家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在劝薛大娘想开点。
一群苦命人,自己都没有走出伤痛,人前还要坚强地挂上笑脸,去劝别人走出来。
“俺不走。俺老婆子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还怕个啥。俺走了,俺可怜的涛儿就在这孤零零地一个人了。”薛大娘抱着一块儿木牌,死活不肯撒手,任谁劝都坐在地上不肯离开。
木牌其实只是简单的一块木头版,上面一个字也没有。在场的人都不会写字,薛大娘更不会。但没人不知道那块简陋的木板是什么东西。
薛大娘的儿子薛涛是这次事件里死的最年轻的人,才将将十五岁。
薛涛自来了这里,一直跟着苦练功夫,长大想像魏凛一样保护寨子。
魏凛想着那个孩子,小小少年人穷志却不穷,不怕苦也肯吃苦。老是藏在门前的老树后偷学他打拳,他知道,却没制止。
中秋节那日晚上魏凛还告诉他,等到他十六的时候就带他下山历练。
没想到,薛涛永远也等不来自己的十六岁了。但是,保护寨子,他做到了。
魏凛知道薛大娘心结,更知道寨子中其他人的心结都是一样的。
他脚步坚定地穿过人群,没有说一句话。双膝弯曲,挺直背脊跪在了薛大娘面前。
随着他的动作,众人连起一片惊呼。
“这是做啥?这是做啥!”薛大娘吓得连连出声,想把魏凛扶起来。
魏凛没有回答,对着薛大娘一拜后,又跪着挪动膝盖,转身朝向众人。
他的眼神坚定而决绝,三只手指并拢对着天起誓。
“今日我魏凛向众人保证,终有一天,会为寨中死去的人报此血仇。亲自把承天帝的头带到薛涛、带到为保护寨子而死去的每个人坟前谢罪。违此一事,叫我魏凛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时下人们对天的敬畏甚至是超越生命的。魏凛的誓言犹如一记重锤砸在大家的心上,一时间竟然没有一人发出声音。
男儿膝下有黄金,魏凛这一跪无疑是震撼的,没有人不相信这样的魏凛。哪怕他现在与承天帝之间,简直是天与地的差距。
李宝珠被惊呼声吸引过来,手里还提着装着汤药的篮子。她听见魏凛掷地有声地话,呆呆的透过人群的缝隙望着这样的魏凛。
此时的魏凛不同于之前的每一刻。
他跪在地上,明明该是一个屈辱的姿势,却跪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魄。
李宝珠的心难以克制的为这样的魏凛而跳动,心中那株名为“魏凛”的萌芽好似要蓄力生长。她仿佛明白了她对魏凛有着超脱依赖的情感,到底是什么,她也说不清。
但她觉得这种情感不该存在,也难以克制的生起一股愧疚。
她就是这个腐朽王朝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