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击。哪知他不过虚晃一招,凌空一脚点在赵侯枪尖上,飞向赵侯身后的王戬,手中的剑朝王戬脖颈上一抹。
刘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大喊一声,“王戬!”跟着纵身追了上去。
情急之下王戬忙将身子后仰,刀尖堪堪擦过王戬脖颈上的表皮,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而他后仰的身躯却被落地的阿岳一把拽住,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扣住他的脉门,另一只手举着短剑指着他的脖颈。
阿岳身高只到王戬的腰部,手中的剑举起来距他的脖子尚有寸许。不过几人都明白,小孩子轻功极高,一跃就能立马要了王戬的命,何况还扣住了他的脉门。
阿岳扣着王戬朝着赵侯喝到,“让弓箭手放下箭弩!”
赵侯只好下令让弓箭手们放下弓弩。
刘婉赶过来,“阿岳!别再做蠢事了!你还这么小,就算被人欺负,将来长大了还会有很多种可能,还会重新有人爱护你。可九剑门只是利用你,让你杀了这么多人,是毁了你,利用你挑起胡汉仇恨,让更多人陷入万劫不复!”
阿岳仰天大笑,那笑带着万般凄苦,“九剑门没有毁了我,我的将来也没有什么可能了!二十年前,羯人带兵践踏我的家乡,村子被烧杀屠尽,我的人生早在二十年前就被胡人毁了!”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不过是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子,为何我要报二十年前的仇?因为当日亲眼目睹了族人的惨状,羯人的残暴,我虽侥幸活了下来,可我的身体永远停留在那一刻再也长不大了!二十年来这副残躯没有一日不提醒我,我被留下这条性命在世上,就该为了给被杀的汉人复仇!”
刘婉听了他的话震惊得无以复加,一个人留在了十岁,再也无法长大,是拥有了怎样的伤痛?!随着年岁的增长,仇恨日积月累,永远十岁的身体该如何承载这二十年的仇恨!
“反倒是你!你手握龙雀,身负克虏刀法,为何不替中原千万被胡人残杀的汉人讨回公道?!”
面对阿岳愤怒的质问,刘婉愣在当下不知如何作答。
阿岳满眼悲愤,“当日我全家被杀,听说有位华大侠专杀欺压汉人的胡人,我等啊等,却怎么也等不到他来替我报仇。直到今日终于等来他的传人,可你却令我大失所望!你为何不能像华大侠那样,去杀了欺负我的汉人?我借你的名又如何?你的刀呢?你的刀法呢?你难道忘了龙雀刀和克虏刀法是为何而生?你若不敢,就让我来替你完成本该属于你的使命!”
刘婉,“不是的,龙雀刀和克虏刀法不是用来乱杀无辜的,你杀死的这一百多口人,不是人人都该杀的。阿花那么善良,她待你那样好,她何其无辜!还有襁褓中的婴儿,那样弱小无辜,你为何连这点良心也没有?”
阿岳那张癫狂的脸上流下了泪水,“阿姊,你曾说过你有个与我一般大小的弟弟。可你知道吗,我也曾有个与你一般大的阿姊,她在你这个年纪,被这家家主凌*辱致死!阿姊,你说她不无辜吗?这家人不该死吗?”
“阿花再好,与其留她一人在世上独活,承受跟我一样的痛苦,不如让她一起下去。我的阿姊泉下有知,定会好好照顾她的。至于襁褓中的婴儿?当年羯人屠杀我全村之时,不知多少弱小无辜被他们杀死,他们何尝有一点良知?”
“收起你的妇人之仁吧,华大侠当年以克虏刀法替汉人复仇时,全都斩草除根,上至老的下至小的他一个也不会放过!你这般懦弱没有,才不是真正的传人,我才是!”
听到此话刘婉不可思议地摇摇头,她脑海中突然回想起华师父曾教过她的种种,‘我在江湖上闯出些名堂,便自以为英雄豪侠’‘后来听说了刘大侠,才幡然醒悟,为师哪里算什么英雄豪侠’‘你若手握利刃,又有很大的能耐,最重要的并非是你就此可以为所欲为,而是要有所为有所不为’。
就在此时,赵侯不知何时已偷偷挪到阿岳和王戬附近,他骤然欺身上前,长枪*刺向阿岳扣住王戬脉门的那只手,阿岳下意识地松手后撤。王戬大喊一声,“阿婉!不要犹豫!”
刘婉立时清醒,旋即长刀劈向阿岳身前。阿岳顺脚踢开王戬,刘婉不得不收刀纵身一跃,飞身上前揽住王戬的肩,落地后直退了好几步才稳住。然而王戬肚子上重重地挨了一脚,顿时哇地一声吐出一大摊鲜血。
刘婉放下王戬立马再次挺刀去救赵侯,那赵侯为了不让阿岳逃跑,一杆长枪舞到极致拦住他的去路,身上挨了两三剑血流不止但分毫也不退缩。
刘婉抢过阿岳一个破绽,先发制人,一刀直入要害,阿岳的剑忙撇下赵侯迎上她的刀。接着她变得无比从容,手中的刀一招接一招,连水都泼不进去,委实严密。每一刀都精准地切入阿岳周身的一处破绽,让阿岳只顾得上轮番抵御。上下翻飞的刀光仿若一张网,将阿岳牢牢地网住。
阿岳一边招架,一边癫狂地笑问,“阿姊,你觉得弟弟我有错吗?”“阿姊,你不觉得弟弟我也很可怜吗?”。
王戬躺在地上,满嘴鲜血地喊,“阿婉!不要犹豫!恶魔害了他,可他也变成了恶魔,他已经不是个十岁的孩童了,留他在世上,他只会害了更多人!”
刘婉看着刀光下那张扭曲的脸,华师父的话再此在脑中响起,‘要有所为有所不为’!‘刀法的第二层境界是快、准、狠,出刀要快,落刀要准,下刀要狠’!一刹那,刘婉瞥见了阿岳当胸的破绽,龙雀挺刀而入,一往无前,一刀扎进阿岳的胸口。
噗呲一声,阿岳的身体顿住,瞪大眼睛难以言喻地看着刘婉。刘婉握着刀柄,眼神悲愤决绝。
下一刻她发现他的脸似乎又回到十来岁的天真孩童,在他眼神涣散的最后一刻,他眼角溢出一滴眼泪,问,“阿姊,你为何现在才来?一切...都...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