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 他们从东市北门上了马车,一路往西。 长安城规划得非常漂亮,坊市像豆腐块一样排列得整整齐齐,十二条街笔直地贯穿其间。居易就曾写诗描述: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种菜畦。 西市和东市以朱雀街为中线遥遥相对,沿着横街往一直往西走即可到达。路过皇城时,李承乾看着巍峨庄严的宫门问:“阿翁就是住在这里吗?” 李世民心道果然:“你怎么知道的?” 李承乾轻哼一:“我怎么不能知道?昨天很多人叫你王爷,我不是小傻子!” 李世民扶额:“你不傻,傻的是我。” 是了,昨天辰宴上很多人叫他王爷,臭小子肯定到了。当时他没什么反应,他也没有反应过来,现在看来,李承乾怕是早在昨天之前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也难怪他在东市那么淡定! 李世民还觉得奇怪呢,按说天宫那么好,李承乾走出家门、见到马车的那一刻就该开始哭了,结果人家愣是没事人似的。要不是那小乞丐,他怕得在东市快快活活逛上半日。 今想来,他是心里早有准备啊! 李世民懒得问李承乾怎么知道的,臭小子精得很,发现什么端倪也不足为奇。 他双手怀胸,凉问:“那你现在有什么跟我说的吗?” “我没什么和你说。”李承乾想了想,勉强说出一个,“我什么时候能到阿翁?” 李世民蹙眉:“你很想见他?” “对呀对呀!”李承乾小鸡啄米式点头,美滋滋道,“阿翁是承乾的阿翁呀,他还送我小玉牛,我当然想见他啦!我还准备了见面礼哦。” 李世民心里酸溜溜的,一半吃醋,一半心疼。承乾对李渊满心孺慕,却不知自己并非阿翁疼爱的孙儿。 果可以,李世民希望儿子不和李渊见面,不见便不会失望,他知道不可能,早见晚见都是见,既然李承乾要求,他便选择满足他。 李世民叹气:“回头我和你阿翁说一。” 李承乾笑得露出一排小米牙。 李世民:“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了吖。”李承乾摇摇小脑袋,“这回真的没有了。” 李世民快被气笑:“提醒你一下,你以前对阿耶我有很多误解和质疑,包括不限说我穷、懒、没正形、不靠谱,现在真相,你不应该说点什么吗?” 李承乾眼睛微微睁了些,不敢相信自家阿耶这么不要脸,他坐直了身子,学着李世民双手怀胸,像只气呼呼的小河豚。 “那阿耶你做为父亲,不告诉我外面的事、没有尽到教养责任、害我像小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李世民收起怒容,眼神心虚地飘了飘。 李承乾继续说:“你明知道我不了解外面的事,还不提前帮我做功课,害我差点在宴会上丢脸,你有什么和我说的?” 李世民摸摸鼻子:“这有什么的,你才这么丁点,哪有什么丢脸不丢脸?” “小孩子也要面子哒!”李承乾道,“我每次都照顾你的面子,你都不考虑我,你真是太不懂事啦!” 李世民:“……” 李承乾失望地摇摇头,一副痛心疾首地样子:“还有我的那些玩具,说好的要帮我卖出去,你是不是都送给杜荷的阿耶他们啦?!” “这你都知道?是不是杜荷说了什么?”李世民解释道,“不是送,是卖!我只是看他们家有孩子就卖给他们而已,钱不是都给你了吗?” 此刻李世民很庆幸他当初没有选择敷衍到底,多少走了点流程,现在解释起来才格外有底气。 李承乾歪头想了想:“好吧,我接受这个解释,这件事就算了。那前面两件你有什么要说的?” 李世民沉默片刻,果断选择耍赖:“说这些做什么,你不是想知道西市的事吗,阿耶跟你说?” 李承乾轻哼一,高傲道:“不用!我自己看!” 说着就趴到车窗上往外面看。 李世民松了口气,好歹把这事糊弄过去了。他心里哀嚎,想占臭小子一点便宜怎么就这么难呢! 马车过了皇城再往前走一段路,街上的景象就渐渐变了。 李承乾看到了破败的坊墙;尘土飞扬的泥沙路;衣衫破旧面黄肌瘦的百姓;看到挑着扁担,深深弯下脊背的老汉;看到病体支离,煮着早已褪色药材的妇人;看到小乞儿窝在阴暗的街巷,为了一盆厨余打出手…… 他去逛了杂货铺、粮铺、成衣铺子……知道资有多么紧缺。买不起粮食、衣裳和杂货的人比比皆是。 李承乾忍着眼泪,拿出小本本做笔记。 “咦,你这个笔——”李世民上回只注到线装册子,今天才发现李承乾这支笔也挺好用。不用砚台和墨就能写字,外出随身携带很方便呀! 李承乾一看李世民这个样子就知道,这是唐没有的东西。 他介绍道:“这是铅笔。” “铅笔…是用铅制成的?” “我不知道铅是什么,铅笔是用墨和黏土混在一起做哒。”李承乾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叫铅笔,反正就这么叫啦。” 他眼睛转了转,对李世民甜甜一笑:“阿耶,你想要铅笔吗?很好用哦!” 李世民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汗毛差点倒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