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发,算得上是料事如神了。”
所料之事便是燕、齐两人逼反慎王一事,他们会穷尽一切手段铲除嫡长的隐患。
回忆宫变时的经过,唐颂道:“燕王长史最先发现龙袍,当是贼喊捉贼了,叶赫这个暗桩反水的时机选的高明又刁钻,军粮案和赋税案时,他并没有暴露自己,一直潜伏到先帝驾崩时,一举定乾坤。若非皇后娘娘待时守分,后发制人,帝位就是燕王的了。”
秦衍道:“燕王为了这次继位,事先可谓做了充足的准备,通过梅府与洛城王府联姻,在萧羽未受其用前,及时收拢兵部尚书乔盛弥补燕王府在京的兵力,只是他低估了,不,是所有人都低估了皇后的谋略,没想到她一早疏通了殿中监大监温绪和宗正寺卿徐彬硕的人脉,支使奉膳局大夫范长耘和符宝郎吕庆玩了出暗度陈仓的把戏。”
唐颂道:“徐彬硕和恭王之间的来往还算明朗,但是朝中对恭王始终抱着轻视的态度,未能察觉出他的居心。叶赫、温绪、乔盛等人同样伪装的天衣无缝,触发时局时方才显露面目,这朝中神藏鬼伏,恐怕一时还消停不了。”
“只要燕王和齐王共存于朝野,那就不会有安定下来的一日。”秦衍判断,“燕王不会止步于一次失利,齐王也一定在伺机,距恭王的登基大典还有一年,今后有的热闹。”
唐颂口含疑虑,“燕王收买南衙原本是要与袁朗麾下的北衙禁军抗衡,慎王宫变那日,如果没有皇后和恭王偷奸取巧,那么慎王伏诛后,当晚会演变成燕王和齐王率军夺嫡的局面么?”
秦衍同她一起仔细回忆当时的情景,“这两日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你怎么看?”
“除掉慎王,燕王就是帝位名正言顺的储君。两王是否夺嫡,主要取决于齐王的态度。”唐颂凝眉道:“但是那晚齐王的态度很是耐人寻味,袁朗率北衙诛杀慎王后,禁军再无进一步的动作,要知当时的北衙禁军有十卫,守丹凤门的南衙侍卫仅有两卫,通过兵力较量,齐王一派占据绝对的优势。难道是因为顾忌“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礼法,齐王认为那晚不是夺嫡的最佳时机?可若是如此,齐王为何要倾力除掉慎王为燕王荡平道路?与慎王、恭王相比,燕王品行尚可,如果他继位的话,朝中对此可能不会产生太多争议……”
她说着,逐渐流露出复杂的神色,她看向了他。“我懂,这也是我怀疑的地方,”秦衍点明她的思路,“只要燕王活着,齐王就绕不开“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礼法,燕王也是因为受礼法所困,所以设计构陷慎王。正如你所说,倘若燕王顺利继位,朝中几乎不会有非议。齐王如果还想再谋取皇位,只会是难上加难。如果皇位由恭王暂坐呢?那么燕王就失去了“无嫡立长”的优势,与齐王相比也只能并驾齐驱。其实,齐王才是这场宫变的最大受益者。”
齐王才是这场宫变的最大受益者,对此唐颂无比赞同。
唐颂道:“所以温绪这个人值得琢磨,如果仅是为了保住自己殿中监大监的权势,投靠燕王才是最好的出路,他却在先帝病重时暗中投靠皇后,扶恭王谋取帝位,这份胆魄属实过人,然而他的目的有待探究。”
秦衍赞同道:“这场宫变中的疑点很多。”
即将走出六闲厩的大门,两人最后谈到了中书令兼集贤殿学士段浔,唐颂道:“朝中在先帝大殓前二次商议立储一事时,齐王是通过翰林院王汉章的口舌来试探朝中的风向,段学士对待立储一事的态度与齐王的谋求似乎迥然不同。”
秦衍道:“据我所知,段浔确实从未为齐王在朝中谋过任何便利,或许他是顾忌裙带关系,或许他是为了维持礼法,又或许他本就是个不图己私之人。”
秦衍口中“据我所知”暗含的意思是“经过一番详细调查”,唐颂意会道:“我不信这朝中皆是巧伪趋利之人。如果所有人都乔装面目,做张做势,今后的朝堂就成了只余尔虞我诈的朝堂了。”
靖王的亲兵侍卫已经在门外等候,秦衍远去的步伐不能停顿,他在马前探手,拂掉她席帷边缘的雨水。
雨珠散落,在两人的靴边迸溅。他摘走她眼前的朦胧雾水,珍藏于掌间,站在潮湿的落叶上望着她。
“水中鱼龙混杂,泥沙俱下,我只举头望明月高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