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
“我知道,”恭王甚至没有坐一下,“燕燕,陪我出趟宫吧。”
“现在?”秋燕解劝道:“两个时辰后就是元正大典……”
“我知道。”恭王目露恳求:“陪我一起。”
两人牵手,一前一后出殿时,温绪躬身候在殿门边,恭王停下步子说:“大监,本王今夜不想听任何人的劝解。”
温绪笑道:“奴婢知道,奴婢护送殿下。”
龙辇出宫一事关系重大,事先需要向朝中层层通报,但是恭王的时间所剩无几,他等不及了,他的马车绕开诸多章程,避开宫内耳目后出了太极宫来到平康坊。
除夕至正月十五,长安城内取消宵禁,此时的城坊内花天锦地,人欢马叫。秋燕解趴在马车窗边笑出了声,时隔数月,她又见到了宫外的夜色。
藻阁门庭若市,笙歌鼎沸。恭王带秋燕解进入其中一间厢房,妓馆鸨头曲深娇满面春风的步入门内,亲手奉上瓜果酒水。
“殿下想听什么曲儿?”她问:“奴婢让姑娘给殿下唱来!”
“不必兴师动众。”恭王下巴指了指楼下台上,“唱什么我听什么。”
恭王之前出入藻阁时就很随和,不像有的官员,品阶没多高,却有那喜好摆官架的臭毛病。没想到即将御极之人,还是从前的模样。曲深娇识趣,知道恭王坐不了多久就得走,于是行礼告退,把门轻轻一带走了。
台上的姑娘正在唱《蟾宫曲》,秋燕解是孤儿,没有娘家,她自小就跟着曲深娇,回到藻阁就是回到自己家。她一手放在桌边,随着调子轻慢的拍。
秦哲的手沿着桌上的纹理探过来,握住了她的,“初次相见时,你唱的就是这首曲子。”
秋燕解隔着桌案瞧他,“殿下还记得呢。”
“嗯。”秦哲一直看着台上,只应了这一字。
她笑了笑,跟着他去看台上,台上螓首蛾眉的姑娘拨动琵琶弦,笑意波及台下座无虚席的来客。
“问人间谁是英雄?有骊酒临江,横槊曹公。紫盖黄旗,多应借得,赤壁东风。更惊起南阳卧龙,便成名八阵图中。鼎足三分,一分西蜀,一分江东。”
秋燕解看着台上那张面孔,想起曾经的自己,想起那日,轮到她在台上唱曲,曲至末尾,她抬头向一处厢房望去,注定要望向他的那一眼。
在他之前,她接过客,按各大妓馆内的行业规矩,失去清白身子,就不符晋升头牌的资格,头牌要有贞节牌坊傍身,才能摆出高不可攀的姿态鹤立鸡群。她只是个大堂内唱曲儿的,后来能够成为头牌,是因他在背后捧。
论技艺、相貌,妓馆内大有顶尖的姑娘在,但他在意她的那一眼,不在意她的“脏”。原本以为他只是出于一时的热情,没想到他愿带她入王府,直到后来带她入宫,后宫彤史上只有她一人的名姓。
他入平康坊的年份早,但与其他姑娘的来往仅限于唧唧我我,第一次留在了她的床榻上。彼时,她笑他的青涩:“原来我是殿下的开喉奶?”
他拥着她,认真的说:“我喜欢你,才做的。”
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笑得他面红脖子粗。
“我不是曹孟德,不是孙权,更不是南阳诸葛,我不是英雄,赤壁的东风我能借几回?”他在曲终时叹道。
秋燕解渐渐回过神,安慰说:“殿下如何不是英雄了?谁能登上王位,谁就是英雄。有天象庇佑,又有能臣辅佐,殿下可不就如借东风了么?”
秦哲的茫然,惶恐因身边人的宽慰消减了些许,“想要哪等妃位?”他握紧她的手问:“我封给你。”
这个承诺从他口中说出来,就是平淡无奇的语气,没有趾高气扬,不是刻意施舍,像是在唠一件寻常的事。
她鼻酸眼潮的笑,“殿下瞧着给吧,封不封都没所谓的。”
“跟了我这么久,总要给你个名分,明正公道的。”他坚持。
又一首曲子奏了起来,秋燕解听不真那台上唱的什么,只是泪眼模糊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