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恭王的出身注定他难以成为储君,自幼不得圣上青眼,又没有外家倚靠,与其他皇子相比,境遇可想而知。读书时恭王就爱往烟花柳巷里钻,圣上训诫多次,他屡教不改。人啊,在一个地方立不住脚,换个地方也许就是他的容身之所。”
“那么殿下的容身之所在何处?”她问。同样是母氏出身低微,备受冷落,她听出了他话中同病相怜的况味。
秦衍停驻下来视着她,眸色阴冷释放出刀光,那是不容侵犯的恫吓。“我跟恭王比,还差的远,”他沉默后道:“靖王生母生前是个五品承旨,因为巫蛊案株三族,死后被贬为庶人,身葬乱坟岗,不得立碑。你没听人说么?靖王是条丧家犬,拴在马厩里牧马安安合适。唐司佐,你想了解我,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揭了他的伤疤,唐颂自知无礼,报拳欠身道:“是卑职唐突冒犯,对不起,请殿下恕罪。”
“所以你看,”秦衍冷笑一声,“不管他们背后怎么议论,如何贬低,因为一个亲王头衔,逢面还得装模作样冲我低头,荒谬么?唐司佐,你的容身之所又在何处?河陇?还是长安?”
“尚且未知,”唐颂随着他免礼的手势松下拳头,抬眸道:“天阔无边,总有一日能找到栖身之所。”
秦衍望进她深静的眸底:“孤勇之人,天涯何处均可安身立命。”言罢,他抬步带她继续往前走:“还有谁?”
唐颂迈步跟上他道:“四门馆博士燕序齐。”
“燕序齐是顺永十一年间进士科圣上钦点的状元,”秦衍略做回忆道:“入仕后做了四门馆助教,去年擢升博士,他是中书舍人杜郁茂的同年,昌睦的授业师傅。”
“公主殿下的授业博士?”唐颂问。
秦衍颔首确认,“昌睦开蒙后一直在崇文馆读书,四十一年间她读过燕序齐的应试文章,评价说文词秀逸,风裁独到,因为敬佩燕序齐的才学,她结业前转入四门馆拜在他的门下读了一年书。昌睦认可的人,德才应该都不差。”
两人穿过凌波桥,唐颂道:“听闻公主的母亲希贵妃是洛城王的妹妹。”
“这就牵扯到上辈人的渊源了,”秦衍叙说道:“希贵妃名为独孤昱,四十年前封地伊阙,号伊阙县主,彼时圣上刚刚御极不久,一心想取洛城伊阙的铸钱监和矿产,所以传独孤昱入宫为妃,同时赐婚洛城王孤独谋,将自己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姑母秦思赋下嫁洛城,驻地伊阙,封伊阙公主。简单来说,就是夺了人家的地盘。”
唐颂道:“然而现在伊阙的权还在洛城王手中,可见伊阙公主出降洛城的谋划没有奏效。”
秦衍口吻嘲讽:“圣上原本是想利用姑母抢夺伊阙的权,不料洛城王夫妇婚后感情甚笃,即使公主诞下一子后元气大伤再难生产,独孤谋也不曾为了子嗣纳过任何侧室。之后圣上仍没有放弃打算,这也就是独孤上野被召入长安形同质子的原因。”
“与姑母相比,县主的命运悲惨许多,”他看穿风雪,视着远方:“因为圣上传她入宫的目的不单纯,存在利益瓜葛,县主一生都无法与圣上取得和解,希贵妃盛宠优渥的那段时间,也是圣上嘴脸最卑微的一段年月,独孤昱对圣上嗤之以鼻,圣上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却是她。生产昌睦时县主血崩,并未危及性命,当即就被御医止住了,两日后县主却在梦中溘逝,时年二十四。我的母亲曾告诉我,县主可以醒过来的,她只是不愿醒罢了。希贵妃过世后,圣上再未宠幸过任何女人,所以昌睦是宫里最后一个孩子。”
“前尘往事,令人唏嘘。”唐颂叹道。
秦衍冷哂:“追来逐去,谁都逃不过受制于人的枷锁。”
行至巷口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唐颂沉吟:“花鸟司……”
秦衍接上她的话:“花鸟司三司司长都不是我的人,平日提防着总没错,我的人手目前不便透露,无关信任与否,见谅。”
这是布控人手的一种策略,同党之间不明立场,牵累会更少,不易暴露彼此。
“明白。”唐颂说。
“今日备茶了么?”秦衍问。
唐颂迈步越过他,背朝他挥了挥手告别:“明天要赶早朝,就不请秦闲厩喝茶了,否则要睡不着了。”
他望着她的影子被风雪抹去,消失在了巷中。
还真是无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