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笼罩，骤雨狂风。
江水在黑云的映照下宛若黑漆漆的墨水，远处瞧起来天水一色，格外压抑。上午还平静的江面被卷出一道道浪涛，船只仍在艰难行驶，只是船身在水浪中摇晃的弧度越来越大。
甲板上站着几位披着蓑衣的身影，断断续续的议论声淹没在雨声中。
船老大顶着风，眼睛被雨淋的快要睁不开，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面前身形平稳，容貌清隽的男子。再次在心中纳闷，都是淋雨，怎就世子爷瞧起来像是赏景般从容不定。
他们迎风而站，船老大一张口就被灌了满嘴雨水，“世子，按照这个速度，再行两刻钟就能到达潜岳镇的废弃码头。”
闻诩看着天色，背在身后的左手慢慢握紧。
风雨越来越大，此时最好的办法应该是靠岸停船，先去岸边扛过风雨肆虐。但两岸山势陡峭，根本没有好的停靠点。就算是找到停靠点，荒郊野岭的无处可住，祖母和瑶瑶根本受不住。
幸好跟船的人对附近极其熟悉，知晓前方不远处船驶进江道支流，再往前一刻钟就能到达潜岳镇。
风雨来势汹汹，到达最近的潜岳镇才能妥善安置。
“找人盯紧，务必要平安到达潜岳镇。”
说完他看向二楼，紧闭的门窗隐隐透着烛光，暴风雨中的温暖烛光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忍住前往二楼的冲动，闻诩抬步朝老夫人房间走去。
嬷嬷听到脚步声连忙跑到门口，手刚放到门上就被外面的声音打断：“风雨大，别开门。”
闻老夫人道：“瑶丫头那你可去瞧过了？”
好歹活了几十年，闻老夫人虽然担忧，却并未受到惊吓，唯独担心二楼的戚瑶。
“瞧过了。”
船颠簸的越来越厉害，坐在床上总觉得随时会被甩到地上，嬷嬷干脆将将床上的被子扯到地上，护着老夫人坐在被子上。
船猛地颠簸一下，闻诩整个人撞到门上，发出一声巨响。
闻老夫人有些坐不住，担忧道：“诩儿？”
闻诩扶着门站稳甩了甩撞疼的胳膊，“祖母，我没事。再过一刻钟船驶进江道支流就不会这么颠簸了。我去船舱里瞧瞧，劳烦嬷嬷照顾好祖母。”
从老夫人门前离开后，闻诩再三犹豫仍是抬步上了二楼。
楼下那声巨响戚瑶也听到了，她心猛地一紧：“好像是外祖母房间传来的声音。”
戚瑶起身，想要不管不顾地跑到老夫人房间。
竹月从后抱住她的腿，“船颠簸得更厉害了，雨又那么大，姑娘走不到老夫人那的。”
这么大的风别说在甲板上走了，单单那段楼梯都不好下。
戚瑶掰开竹月的手，语气慌张且坚定：“是我有意引导外祖母陪我回汝阳的，她若是出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竹月没想到戚瑶会有那么大的力气，被推开后还没来得及再次阻拦，戚瑶就跌跌撞撞跑到门前将门打开。
风太大了，戚瑶刚拔出门栓一股强风袭来顶着门朝她撞来。
她往后退了半步，堪堪避开迎面撞来的门。门被吹开后狂风携着冰冷的雨水浇她一身，几乎是一瞬间她身前的衣衫就被雨水打湿。
戚瑶根本没办法往前走，遮面挡雨时狼狈跌坐到地上。
“瑶瑶——”
闻诩连跨几层台阶跑来，还是没扶住戚瑶，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摔倒。
在戚瑶跌倒的同时，闻诩朝戚瑶扑来，戚瑶腰间的飘带从他掌心划过。他用力过猛，不仅没扶住戚瑶，还跟着单膝跪地跌在戚瑶身前。
屋里的竹月已经吓傻了，愣愣站在一旁没来得及扶住自家姑娘。
迎面砸来的风雨渐小，戚瑶终于能睁开眼往前看。
闻诩那张脸距离她不过半臂之远，为她遮挡住大半风雨。她面带诧异，不知闻诩为何会出现在她门前。
膝盖磕在地上很疼，闻诩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他深深吐了口气，将戚瑶抱起，“不是说了别开门。”
不愿见他就算，怎还连自己身体都不管不顾了？
被风雨砸懵的戚瑶甚至忘记了挣扎，乖巧任由闻诩抱着放到床上。
被放下时才缓过神，她抱着胳膊低头，“我担心外祖母。”
丢人。
太丢人了。
被风吹倒就算了，还衣衫尽湿。
衣衫尽湿就算了，还被闻诩全程看在眼里。
“祖母没事。”闻诩说话间无意将视线停在她身前，春衫的布料本就薄，被雨水打湿后紧贴在身上，她抱着双臂想要遮挡，却不知道双臂挤压下胸前那处显得鼓囊囊的。
闻诩心跳变快，意识到自己在瞧什么连忙移开视线，哑着声音道：“临时找了停靠点，不到两刻钟就下船，竹月赶紧伺候你家姑娘收拾下。”
话音落后，闻诩狼狈逃离。
闻诩逃至风雨中，劈头盖脸砸下的冰冷雨滴压下刚刚升起的燥意，他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眸低深色泛起。
幸好跑得快，若是被她瞧出自己的不堪心思，日后就再难靠近她。
一刻钟后船只驶进江道支流，船身的颠簸缓了不少。
戚瑶放心不下老夫人，船只刚驶进支流就要下去寻老夫人。
事发突然，船上的东西都带不下去，戚瑶让竹月将贵重物品锁在箱中。
将屋内收拾妥当后，竹月撑着油纸伞同戚瑶一起出门。
驶入江道支流后两岸的山峰挡住狂风，虽雨势未减，但两人相互搀扶着还是能安安稳稳走到楼下的。
先前时间仓促戚瑶只来得及换下湿透的外衫，里面的小衣泛着潮却并没有湿透，眼下出了房间寒意袭来，她顿时觉得身前好似裹了块冰，冰冷入骨。
老夫人的房间半开着，漏出一截蓝色衣摆。
那是闻诩。
戚瑶步伐微顿，站在雨幕中不再前行。
屋外雨势磅礴，脚步声隐在雨中。
闻诩将油衣交给嬷嬷后才回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