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便当真裹上一件素色外袍,便要扶着床站起来。可是他确实是躺了好一段时日,腿脚都有些不大灵活了,他抓着床柱的手都因过于用力,而使得突出的关节处都泛起白来。
谢枝看他吃力,犹豫了半天该不该去扶,他俩到底有名无实,又彼此无意,终究要顾忌着男女不可相亲的道理,但是……她看着李承玉双脚都使不上力,心一横,牙一咬,一只手握住他的胳膊,一只手绕过他的后腰去扶住他的身子。
她这才发觉,原来李承玉虽然瘦弱,可身量却颀长,比自己高出了许多。可她方才这么一用力,李承玉几乎半个人都靠在她身上。
她觉察出李承玉的身子僵了僵,自己也不敢抬头去看,只是硬着头皮说道:“大公子,多谢你的关照,但你这么为难自己,反倒叫我更于心不安了。”
谢枝小心扶着李承玉坐回床上,替他盖好被褥,这才仰起脸去瞧他。她望见那张隽秀的脸,极平静又极深沉,让她想起山间潺湲的溪水,清澈之下,也是坚硬的石头。
她不敢再多看了,收回自己的双臂,隐约间似乎听到李承玉对自己道了声谢,可很快就被屋外匆匆而来的杂乱的脚步声淹没了。
李承玉说得没错,他这一醒来,把这将将坠入昏沉睡梦的相府也给唤醒了。几个亲眷都围在他床边,外头又围了圈婆子和侍女,愣是把谢枝给挤到了外头。
谢枝只是默默地站到角落里,看着众人脸上洋溢的喜色,总觉得自己隔着层纱似的。可是隔着人群,她遥遥地望见李承玉朝自己天真而无奈地笑了笑,心头的阴霾便散了些。
李夫人坐在床沿,手中拧紧了帕子,听着孙仲谦在边上一一道来病情,眼中忍不住数次泛起泪光,又拿帕子拭去了:“既然无恙,那总是好的。可承玉这回昏迷了这么久的时日,到现在也找不出个原由来,我实在是担心……”
孙仲谦在府里待了这么些年,知道李夫人把这独子如珠似玉地疼着,便又宽慰道:“夫人放心,大公子虽昏迷得久了些,但现观脉象,并无凶险之兆。今后只需好生调养,应当便无大碍了。”
“可这好端端的人,之前怎么突然就……就……”李夫人手中的帕子几乎要被扯坏了,清秀的眉间笼着一团愁云。可奇怪的是,谢枝心想,李夫人明明这么伤心担忧,为什么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李承玉一眼呢?
“母亲,无妨的。”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承玉开口了,可口吻听起来却有些疏离,“这么多年都是孙伯在照料我,他的话总是信得过的。”
李夫人像是惊讶他把这话接了过去,可一望向他又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把头埋了下去,只是讷讷地说好,便不再说话了。
这时候屋子里便陷入诡异的沉默。孙仲谦觉得自己已交待完了一切,便不作声地退下了。李渡最是格格不入,自进屋后便始终背着手,沉着脸。李伏清像是知道这尴尬的情形缘从何来似的,左右望了望,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敢开口。
忽然亮起一道声音,打破了这僵硬的场面:“承玉,你是不知道,你昏迷的这几天,可把我们给急坏了。没想到今日竟能喜上加喜,我就知道你是吉人自有天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