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交际的时刻飘出了躯壳,去漫溯过去的岁月。
那么多年来,她对父亲逆来顺受,指望着父亲终有一日可以待自己,像待弟弟一样,可还是落得被迫出嫁的下场。
难道后半生,她还要再指望着大公子的怜悯过活吗?大公子纵然心善,也不可能一辈子护着自己。
前一遭,她付出的是自己的婚姻;下一遭,焉知会不会搭进自己的命去呢?
不,不,她绝不要做下一个邓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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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日,侍女们见谢枝终于醒了过来,俱是欢喜,虽见谢枝无甚兴致,甚至神色有些委顿,却只以为是大病初愈的缘故,无人多想。
是日一早,冬阳暖融,云散风止,谢枝躺在廊下一把铺了软垫的竹椅上,身上盖着一件狐绒披风,暗红色的缎面衬得她的脸色越发憔悴。脚边搁着一方六角铜脚炉,倒也不觉得冷。她静静地瞧着唐寻在树下捧着一个青釉瓶,仰头专心地望着,骊秋踩着一张凳子,一手拿着梅枝,小心翼翼地把枝头积雪抖落到瓶中,积存起来,等到来年春夏泡茶喝。两人时不时还要斗上几句嘴,原是骊秋一不小心便把雪渍抖到了唐寻的脸上去。
谢枝本就精神不大好,瞧着瞧着,眼皮子便忍不住耷拉下来,要睡过去,却被一声“阿姐”惊醒了。
她瞧着谢归小跑着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朝自己跑来。少年的笑容明朗,在这天地一片积白的岑寂静穆之间划开一道晴光。
只是脸上还有些淤青未消。
没一会儿工夫,谢归已跑到了她跟前,扯过一张圆凳来坐下,像只快活的小狗:“阿姐,我一早便得了姐夫传来的口信,说你已经醒了,我就赶紧赶过来了,你身子如何了?”
谢枝听他喊“姐夫”喊得如此亲热,不由心生疑窦,上回见面时,他不是还对李承玉满怀敌意吗?她却先拿手拂去飘落在他发间的雪花,又去碰了碰他的手,知道他没有受了凉,放下了一半的心,接着才问:“我就在相府,哪有什么好不好的。倒是你,那日之后,可被父亲责骂了?”
提到父亲,谢归心有余悸地缩了缩肩膀:“阿姐,你在不孤楼论辩的事传开之后,父亲大发雷霆,觉得你这般抛头露面,实在太失体统,就把我揪过去给骂了一顿。不过说来说去,这一切确实都因我而起,要不是因为国子监的事,你也不会一路找到不孤楼去,更不会因此而撞见……”
谢枝恹恹道:“这事儿又怪不到你,是他们仗势欺人,你别多想了。不过,阿归……”她忍了半天,终于没忍住问道:“听你方才口吻,你似乎跟大公子挺亲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