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真是叫人羡慕。不像我们家那个儿子,天天跟些妓子厮混,劝也不听,把名声都败坏了,也不知道有哪家还愿意把闺女嫁过来。”
太后嘴角含笑道:“你家孩子岁数尚小,贪玩些也是常事,左右也不急着在这几年成家。再说了,有陶盐铁使在,还愁寻不到一门好亲事吗?”
言毕,她又朝着谢枝道:“这位是三司陶攸陶盐铁使家的夫人。”
谢枝听了,便向她行个礼:“见过陶夫人。”
陶夫人忙起身道:“可不敢可不敢。说起来,这还是我头一回见少夫人,正好近日我又得了幅画作,便想着今日送给少夫人,权当做了见面礼。”说着,她便打开手边的一个墨绿缎锦盒,取出幅卷轴来。
文雁上前捧过,放到炕桌上轻稳地徐徐展开。
只见画上斜垂下一枝红艳似火的石榴花,花枝上还并肩停了两只白头翁。
谢枝瞧了一眼,便忍不住站了起来,半捂着嘴惊异道:“这是……聂飞白的《榴花白头图》?”
陶夫人听了也有些讶异,继而拿笑意掩了过去:“少夫人真是好眼光,这正是聂飞白的真迹。前些日子碰巧得了,想起今日要来见少夫人,正好能做个彩头。少夫人能一眼识出,可见你与此画也是有缘分在的,可千万莫要推辞。”
谢枝沉默了。聂飞白是前朝画师,且生在了朝代覆亡的尾巴上。他自小便画技出神入化,少年时应召入宫,画风绮艳靡丽,颇受皇帝与后妃的喜欢。只是后来悲愤于国已不国,帝王无道,便将前半生的画作几乎全部烧毁,掷画笔于池中,出走皇宫。后来他隐于山林之后,画风便愈发沉郁悲凉,已臻化境。
后人虽一致认同聂飞白后半生的画技远超于他做御用画师的时候,但由于那时的画差不多都被他自己给毁了,因而更加珍贵非凡。
谢枝的母亲出身于世代书香门第,她也跟着母亲练了双品书鉴画的眼睛,自然知道这幅画应是聂飞白前生所作,意义非凡,价值更非区区钱财可以衡量。再加上,画中的榴花寓意多子多福,白头翁则寓意夫妻偕老,可见是花了十足十的心思的,绝非陶夫人所说的“碰巧”而已。
因而她沉默了一阵之后,还是婉拒道:“陶夫人,这太珍贵了……”太珍贵,所以她收了便要于心不安的。
这回反倒是太后开口了:“有什么珍贵不珍贵的,既然是送给了你,你便安心收下就好。”
谢枝望了她一眼,见她云淡风轻,浑不在意,不由思虑起来到底是她不明晓此画的贵重呢,还是知道了也根本不放在眼里呢。
只是有了太后的这句话,其余人也只当谢枝的婉拒不过是句必要的客套话。几家的夫人似乎都是有备而来。这位送了对碧玉镯子,那位便送了盒婴儿拳头大的珍珠,互相比着似的。
谢枝骤然被一堆书画金玉簇拥了起来,生出种茫然不知何所的荒谬来。她想,就在数月前的信王府门,也许眼前的某位夫人的子女,还曾经嘲笑过自己是个寒酸的丫鬟。
人生至此,到底是喜是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