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天色渐明,慕川将身上的锦衣外衫丢到了河里,黑色的布料随着流水漂动,其中混着的血渍化成淡淡的粉色并不分明。身旁的骏马低着头饮水,这一夜狂奔,无论是马还是马的主人都已疲乏的厉害。
“九姑娘一路辛苦。”
本是闭着眼睛养神,突听到这话慕川猛地睁开眼。面前这人一副奴仆打扮,靠近时居然没发出一点动静。
那人见慕川睁开眼,便行了一礼,“奴才奉四爷之命在此恭候多时了。”
慕川皱了皱眉,冲那人问道:“可有凭证?”
那人将一枚玉扳指递到跟前,又指了指不远处正往这来的马车说道:“媒妁宴在即,京里的守卫更加森严,四爷怕您首次出任务或有不周之处,特派我等在此接您。马车内有干净的外衣,可供更换。”
慕川有些意外穆梓凯竟想的如此周到,她也是天亮了才意识到自己的穿着有多显眼,且不说近看时衣服上的大量血迹,光是白日里穿着夜行服这一点就实属反常。现在锦衣是扔了,身上的血腥味也早已散去了大半,但身上穿的中衣在这样的天气里未免有些不合时宜。好在此处比较偏僻,不然路过的人定是要对她多看两眼的。
慕川对那人点点头,那人便笑着对她说了一句“请”。
布帘掀起后,慕川还未看清里头坐着的人,身子比脑子快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马车里的人见她要掉下去,便伸手拉了她一把。待布帘重新落下,马车这才晃晃悠悠的向前行去。
同穆梓凯坐着,慕川有些不自在,也不知流放地的事他是否知晓了,若是不知晓,自己该如何开口?正这么想着,穆梓凯倒是主动开了口:“多日不见,你倒是安静了许多。”
冷不丁的听到这一句,慕川的心脏噔的一下,她冲着穆梓凯回道:“有些累了。”
“哦?我还以为你是知自己捅了篓子怕我怪罪,所以才如此安分。”
这下不用慕川自己开口了,她猛地跪下,将身子趴了下去小声说道:“阿九知错了!”
“认错倒是快。那你说说你错在哪儿?”
“错……”
慕川仔细回想了夜里的场景,找到徐廷尉二子,动手,这些都很顺利。却没曾想突然冒出了一个小孩。毕竟是自己第一次动手,细丝割断徐廷尉二子的喉咙时自己的心都在狂跳,去探鼻息的时候手也是抖的,所以才一时疏忽了。但慕川心里清楚,这并不是借口。
她轻轻咳了一下,说道:“错在没有及时注意到周遭环境,让那个小孩儿引了官兵来。”
“继续。”
继续?官兵来时自己同他们打斗了好一会儿,还差点因为体力不支输给他们。
“错在没有第一时间擒住那士兵头头,差点失手被抓。”
穆梓凯点了一下头,又开口道:“还有。”
看到马车内的外衣,慕川明白了,“错在未能及时清理干净作案衣物,险些暴露了自己。”
“说完了?”
慕川又低头想了想,实在不知还有什么错处,她将头抬起来看着穆梓凯说道:“阿九愚笨,还请四爷指明。”
穆梓凯未说话,只是取过一旁的帕子。湿润的棉布在脸上擦过,慕川有些吃痛的躲了一下,却因为害怕又将脸凑了上去。穆梓凯为她将脸上的污渍一点点擦去,干了的血水混杂着一路扬起的尘土把白色的帕子染脏了,慕川看着帕子上的污渍有些尴尬,她竟是顶了这样一张脸同他待了那么久。
待脸干净了,穆梓凯这才将帕子放到了一边。他捏着慕川的下巴,让她抬头看他。慕川本就生的白嫩,如今面上被棉布擦拭过浅浅的红痕落着看起来倒别有一番意味。穆梓凯的眸色暗下来,开口问道:“为什么不杀了那孩子?”
慕川有些茫然的看着他,穆梓凯的意思她是明白的。这事因孩童起,便应该要以孩童终。发现时割断那孩子的喉咙便不会生出这些事端。可徐廷尉二子自己尚可以找借口说他平日里便是欺压百姓的纨绔子弟,不知祸害了多少人。今日死了也是罪有应得,可那幼子何辜啊!
“阿九一时没反应过来。”
穆梓凯笑了一下,猛地松了手,“到底是太心软!”
听到穆梓凯这话慕川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低着头,直等到他将干净的衣服递到她眼前。
“将衣服换了,回京之前,我们还要去一个地方。这一次,可不要让我失望了。”
未等慕川回应,穆梓凯便起身撩了帘子坐到了马夫旁边。慕川看着那帘子落下,心也跟着落了下来,刚才她紧张的厉害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此刻终于能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感觉胸腔内舒服了些,只是她不知这样的事情日后还会有多少?下一次又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