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素问默然坐在一旁,只管自己吃饭,偶尔瞥一眼薛浥。
对于她来说,裴子渠离开薛府真真是顺了她的意。至于和离的事,她倒是觉得难,毕竟裴子渠是个难缠的主儿。不过,从今起,薛浥会有更多的时间与她相处,哪怕她最后不能与他结为夫妻,能得到他的心也是好的。
薛浥吃了几口饭后放下碗筷,他哪里会不晓得张氏的心思,淡淡道:“公主想与我合离,休书都写了。”
“什么!”闻言,张氏手中的筷子掉在桌上,显然是被这两字惊走了魂儿。
不说她,阮素问也被震住了,裴子渠竟然休了薛浥。她心思一转,自责道:“小叔,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她放下筷子,果断站起身来,“我现在便去公主府求公主,给她磕头认错。”
“呵。确实都怪你。”张氏冷笑,对着阮素问冷嘲热讽起来,“还说你是个书香门第,竟做起偷鸡摸狗的事,你爹要是在天有灵,脸都被你丢尽了。”
被张氏一说,阮素问缓缓低下头去。
“不必了。她如此多半是因为我做得不对。”薛浥按着桌面起身,径自回了书房。
薛浥走后,张氏也没了食欲,她恼火地看向阮素问,厉声道:“明日一早我与你去一趟公主府,你必须将公主求回来。若是求不回她,我要你好看!”
“是。”阮素问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
书房。
烛火燃了大半,薛浥却是一个字也没看进脑子里。他就这么怔怔地坐着,像是丢了三魂七魄,眸中一片漆黑。
和离明明是他梦寐以求的结果,为何成真了自己一点都不开心。
薛浥吐出一口浊气,抬手按住了昏涨的脑袋。从此以后,她不再困着他,不再逼他做不愿做的事,这些明明都是好事。
自己是该开心的。
至于心里头那点不舒服,兴许是两人相处时间久了,他不习惯没她的日子,过几日便会好。
对,过几日便好。
“咕噜……”忽地,他的肚子响了起来。
晚饭他几乎没吃什么,这会儿自然会饿。薛浥下意识看向房门,往常这个时候,她都会来送宵夜。
有时是饺子,有时是阳春面,有时是包子,样式多得很,就是味道实在不如何。
想起她总是讨好地给他送夜宵,他不由弯了嘴角。
意识到自己笑了,薛浥连连摇头,使劲将裴子渠从脑子里挥出去。
他们之间原本就是个错误,结束了不好么,为何还要想她。何况是她不要他,他又何必作践自己。
薛浥疲惫地靠上座椅,脑子有无数画面闪过,如同走马灯或一般,没等其中一幅画面停下,他便强迫自己忘了。
几次下来,他脑子里乱得很,身子也更疲乏了。
他站起身,迈着虚浮的步伐回了长卿院。
裴子渠不在,主卧里一片漆黑,连带长卿院都冷清了许多。
“吱呀。”
薛浥轻轻推开房门,抬脚踏入主卧,将里头的琉璃灯一一点燃。烛光一亮,主卧的全貌便显现了出来。
同之前没什么两样,又似乎是天差地别。
裴子渠人走了,她的东西倒是没走,梳妆台上依旧放着她惯用的胭脂和口脂,耳环簪子也放得整整齐齐。
薛浥看得出神,脑中倏然闪过她坐在梳妆台前梳头的模样。
曾经有一次,是行周公之礼的日子,他来早了,裴子渠还坐在梳妆台梳头,嘴里念叨着,“梳一下,薛浥是混蛋,梳两下,薛浥是混账,梳三下,他今晚会亲我,梳四下,他今晚不会亲我……”
当时,他觉得她稚气得可爱,忍不住笑了。她听得笑声猛地转过头来看他,面上绯红,赶忙扔了玉梳跑去床榻上。
算起来,他没见过几次她梳妆的模样,毕竟两人以前从不在一处过夜,同睡一榻还是近来的事。
想到这里,他烦躁的收回目光,转身走去榻上。
床头依旧放着两只枕头,锦被叠得整齐。
他坐下身,茫然地望着空荡荡的房间。这是他们俩的新房,他并不常来,甚至有些不大喜欢来这儿。
不知怎么的,今晚是他第一次觉得,夏日的夜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