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后,晏宁休整一番,再准备好去人界的诸多事宜。这一去,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至少是以月为单位,这样久的时间,幽都的事自然是要安排好,免得出了乱子。
另有一点,她去人界要写一份申请书递交给天庭,经得允许后方能下凡。所以,她还要绞尽脑汁想申请书怎么写。
天庭的仙还活在旧世纪,也不能这般全面扫射,毕竟华容仙君都穿起了家居服,应该说玉帝是个老古董,明明口语上仙仙皆讲现代汉语,却还是以文言为书,不知变通。基于这个要求,所以她要写一封文言文递交上去。
可即使在冥界闷了几百年,晏宁也从不学习。她唯一的爱好,就是修炼,她要变得强大;至于那长长的不句读的文言文,这简直是她的睡前读物,催眠好手,堪比安眠药!
不是她辱没圣人,是她够不上圣人的思想,是她没有学习这样伟大的志向!
而人界发生巨大变革后,现代汉语开始发展。受新世纪文化熏陶的她,自然更喜欢现代汉语,学的也是现代汉语。
她是怎么受熏陶的呢?那些往来地府的鬼,她们会因各种原因暂留枉死城或鬼界堡。她常去这两处闲晃,听她们畅说人间,于耳濡目染中受了影响。
从古至今,她所接触的鬼,哪怕是古时的鬼,都是以口语为言,满口圣贤书的读书鬼都是她敬而远之的对象。
聊不得聊不得。
文言于她而言,已是断代的文化,拾不起来了;即使不是断代的文化,那么难的东西,是她这个学渣可以学得会的吗?!
尽管这三年来,她每日都在钻研四书五经。她励志要奋斗!
但是——
睡前读物果然就是睡前读物,地位不可撼动。这学了忘,忘了学,今日休一天,明日再休一天,她还是没啃多少页。
呜呜。
她与文言文不共戴天!
她想一想啊,她记得一些文言里有关于向上陈言的文章,写得感人肺腑;那篇《陈情表》怎么写的来着?
“臣宁言:臣以……”她扯了扯,“……临表涕言,不胜感激。”
她的毛笔字写得也不工整。横竖撇捺是有了,每笔每画也都不缺,就是凑在一起吧,只能算是个字儿,谈不上整齐,更谈不上美观。她的钢笔字还是可看的,可写奏折不用钢笔。
嗯——
这是《陈情表》吗?
她弯腰,从桌下最底层的抽屉里搬出一摞书,再挑挑拣拣,拿出一本书册,眼睛一亮:“找到了!”
她过去读书时,收录了一些觉得很有用的文章,还特意做了分类。她翻开比照半天,欲模仿一番,却发现结尾错套用句子了,于是只得重新抽一本空白的奏折。
她咬着笔杆子,一会儿又以笔搓了搓脑袋,抓来抓去,欲写点什么东西,发现下笔如无神,脑袋空空是也。
她徘徊来盘旋去,先是目光深沉,似得了好点子,下一秒便丧气垂头,以笔点了点空气。
晏宁先憋出开头和结尾,然后绞尽脑汁,想得头破血流,半天过后,还是憋不出半个正文来。
她坐在书桌前,和奏折面面相觑,好像在比毅力,过了一会儿却猝然垂头,宣告对峙失败,表示出无力状:这半文半白的东西,还是不要折磨她了吧?
她还是求助专业人士吧。
幽都的鬼,除去朝雨夕云是晏平留给她的百年老鬼,其余都是新世纪的鬼,没点子墨水在肚;还有读书鬼这个例外族群。
他们可以一试。
夕云倒是爱读书,常常与书册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她却未见夕云的文章。她看了那么多书,该是写得了的吧?或者寻政务厅的鬼帮忙?公文可是他们的拿手戏!
她美滋滋地想,却忽然狂甩头,打破美梦:“不行不行!要是让这些鬼知道我居然连一份文书都写不出来,那岂不是要遭笑话?”
想了想,她还是放弃这个想法,最后决定去酆都城找温漾。
继任三年,她还从未写过文书呢!每年末递交幽都情况时,她能省则省,只在各项指标后打个钩,万事即可。
群鬼闹是爱闹了些,不过是小打小闹,从未出过残杀之争;更别说上天入地,大闹三界这种罪大恶极之事。
他们除了幽都,哪都去不了!
“大人,听说您要去人界?”
门口忽然探出一个鬼头,晏宁听声识鬼,便知来者是谁。她捏了捏眉心,伤神的精力还没补回来,笔也暂时搁置下来。
“嗯哼。”
“大人,看您的样子,该是十分疲累吧?要不这样,我给您揉揉肩膀,怎么样?”
晏宁不反驳,心安理得地享受童婳的揉捏服务,坐得太久,她也累了。
她突然道:“我今日休息,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你想做什么?”
童婳嘿嘿一笑:“大人,我想换新衣服。”
晏宁陡然睁眼看她,童婳略显心虚,仍是斗胆提出来,边揉边说:“大人您看啊,人界现在的祭拜文化都是送些菊花啊之类的,我又收不着,我也不想要。我这件衣服已穿了好几年,都快要破了。像那些家在农村的色鬼,部分家人还保留传统的祭拜仪式,给她烧纸钱啊烧衣服啊——我也想要。”
她撒娇,委委屈屈:“大人,你就帮我托一下梦吧,我家人应该是很疼我的,不然怎么会让我这么体面地下葬,穿这么合身舒坦的衬衫。他们那么爱我,一定会答应我的请求的。您看您那么多套漂亮衣服可以换,我这几年如旧,实在是心痒难耐啊。”
她看晏宁咳了几声,不表态,正屈起食指顶着下颚,似乎是在思考该不该答应这个条件,看去很严肃。
童婳表现得更加凄凄惨惨:“如果我能去人界,我必然亲自入梦告诉他们我的需求!我也想念他们啊,难不成是我不想见吗?还不是这破规定!冥界有规定,群鬼不得出冥界,因差办公者除外!”
“大人……”她摇着晏宁的手臂,都快震成秋千了。
她拉长声调:“大人……求求您啦……”
“好好好。”晏宁连连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