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更疼了,但也只能装作欢喜,上前牵起她的手:
“走吧,再转转去。”
盛时行欣然颔首,跟着刘崓慢慢走到二人最喜欢的一片芳草地中,看着仿佛仙境般的美景,一时感慨:
“若不是随你来了金钗谷,我都不知道在这个季节还能见到芳草缤纷。”
“这是一片宝地。”刘崓拉着她找了一块向阳之处坐下:“是两位谷主找了很久才找到的避祸隐居之地。”
“真美……”盛时行对眼前的美景仿佛看不够一样,让刘崓有些心疼:
“如果,你也有机会隐居在这样的地方,你会愿意吗?”刘崓轻轻拉起盛时行的手,帮她暖着,盛时行忽然笑了:“你呢,愿意吗?”
刘崓想了想,笑着摇摇头:“我放不下雍宁关。”
“我也放不下御史台啊。”盛时行也笑了,两个“劳碌命”自然而然的依偎在了一起,盛时行轻轻倚在刘崓肩头:“谁不爱清闲呢,可我做官才几年,案子才破了几个?我天生有幸生在官宦之家,自幼衣食无忧还能读书,甚至得皇家恩赐参加科举,父母生养之恩,朝廷栽培之恩,千万百姓供养之恩,我都还没有报呢,我立志在刑名路上惩奸除恶,无论能走多远,都要一直走下去……若我能一直有所作为,不断荡清天下罪恶污浊,那么等到了七十致仕,我就放自己清闲,到时候我就坐着你送我的驷马之车,游历大江南北……”盛时行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头却一阵一阵发昏:
“但是……我有点怕我等不到那天……”她抬头看着刘崓:“这世上应是有不少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的人,旁人我都叮嘱不得了,可你现在就在我身边,我想,你性情坚毅,哪怕咱们真的要生死相隔,你也会坚强,会好好的,是不是?”
刘崓闻言心内沉沉,眼眶一阵酸麻,抬手将盛时行揽在怀里:“那你呢,如果异势而处,你能不能坚强?”
盛时行只道刘崓是想回避问题,便笑着点点头:“我能,因为我明白,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去做,其中更包括你想要我去做的事,而且如果我不保重,你会伤心。”
刘崓闻言心内稍安,笑了笑:“那我也可以。”
盛时行欣慰一笑,往他怀里缩了缩,声音却渐渐放轻:“步云兄,我呢……今生顺遂,没有什么未尽的心愿,家中父母虽然会难过,但也有兄弟照顾,只一件公事,一件私事我还在挂心,你可否为我周全?”
“说来听听。”刘崓叹道。
“公事是黑衣人一案未破,私事是……非真,被梁荣带走了吧?”
刘崓闻言一愣:“我还纳闷你为何不问,原来早就猜到了,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住你……”他细细将道简在定县查勘部署的事对她讲了,安慰道:“军师已经有所安排,我们定全力保她安妥。”
盛时行点点头,忽然觉得万分疲惫,慢慢闭上了眼睛:“步云兄,如果真到了那一日,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或者,希望我为你做什么事吗?”
她这一句后,却是长久的沉默,盛时行睁开眼睛看着刘崓,却见他看着远方,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许久才开口:“我盼着没有你说的那日,但若真走到那一步,我也的确有话想对你说。”
盛时行难免好奇,或者说有些期待,开口问时,刘崓却说到时候再说。二人就这么坐着,谁也没有再开口,直到盛时行沉沉睡去。
此时,医谷竹楼边,眼看日影即将偏西,兰五娘难免有些焦急,正想着要不要去寻一寻二人,便见道路尽头,刘崓抱着昏睡的盛时行缓缓而来。
兰五娘笑着摇摇头:“你小子真沉得住气。”
刘崓却只是微笑颔首为礼:“有劳前辈了。”
兰五娘让刘崓将盛时行放在床上,抬手将她衣袖挽了上去:
“嗜血兰扎根很疼,你也受过,虽然她已经昏睡,但到时候未必不会疼醒,到时候我要见机行事。”她看着刘崓笑了笑:
“但你只能先忍着,我忙不过来你俩。”
刘崓点头笑了笑,兰五娘却忽然拉起他的手:“手怎么这么凉,脸色也不好……”看着刘崓苍白的面色,她突然明白了:
“你小子是不是骗我了,那嗜血兰不是扎根在你腿上对吗?”
刘崓强忍剧痛和眼前一阵阵发黑的感觉,撑着精神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兰五娘:“她养伤时,烦劳前辈将此信送到谷口我阿姐手里,她知道怎么处置,至于她……”他转头看了看盛时行,眼中万般不舍:
“您就告诉她,我得了军中急报,快马回边关了。”
兰五娘急的一锤床板:“你小子,不要命了!”
“嗯。”刘崓晕晕乎乎地点点头:“我要命,她的命就没了……”兰五娘看他按住了心口,急的眼泪都落下来了:“你这个小疯子啊……”
刘崓只觉得心口一阵刺痛,慢慢拉开衣襟,却见毛笔尖大小的蓓蕾已经刺破自己的皮肤探出头来,接着便见风疾长,随着剜心般的剧痛,连枝带蔓的迅速钻出,刘崓已经疼的蹲不稳当,索性跪坐在了盛时行床头地上,手死死攀着床栏,指节都发白了,却一声不吭,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朵花,终于看到了花开的一瞬,他笑着抬手轻抚花瓣:
“居然是白的,我以为得是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