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面前一棵数人合抱都难以环绕的巨树参天而立,硕大的树冠独木成林,最绝的是,翠绿的叶子间,杂生着许多粉白色的花,似海棠,却又大得多。
“好美……这是什么树……”
“不知道。”刘崓抬头:“我还是十年前见过一次,只记得大概是这个季节,果然花还在。”
盛时行忽然想起兰五娘提过他十年前陪着代国公来给世子看病的事情,便明白了他说的应该是那时候。
“金钗谷规矩大,最多只许两人入内,那时我在外面等着父亲和大哥,漫无目的地溜达到这里,在这颗树下待了三日都看不够……”刘崓转头看看盛时行:
“当时我就想,将来若我特别喜欢一个人了,一定要带她来此处看看,这是我的珍宝,虽然它不属于我,但这幅景象曾经只有我见过,而如今……只有你我,有缘得见。”
盛时行听他这样娓娓道来,本是十分欢喜,却不知为何竟掉下泪来,笑着抬手想擦,刘崓却突然低头凑过来,将那滴泪轻轻噙在了唇间,盛时行愣了愣,又笑了,闭上眼睛任由他温热的唇滑过自己的额头鼻尖,又辗转上芳唇。
参天花树下,落英缤纷里,一切如梦似幻,这样不真实的景象似乎保护着他们,天地无干,万物勿扰,忘却身份桎梏,放肆地亲近一场。
许久,盛时行只觉得自己都要站不住了,才被刘崓放开,却又紧紧揉在怀里抱着。
她借机平复着心中的澎湃,也享受着难能可贵的亲近,不知过了多久,脚下一轻,又被他抱了起来。
盛时行失笑:“你什么毛病,我自己能走。”
“别闹,再带你去个地方。”
“到底是谁在闹啊……”盛时行无奈,只能攀上他脖颈,跟着再往密林深处去:
“这也是你十年前发现的?”看着眼前幽森的深谷,盛时行感觉心神都融在了这篇旷远之中。
“嗯。”刘崓将她放下,揽在怀里:“喜欢吗?”
“喜欢,是个适合隐居的地方。”盛时行笑了笑,却听刘崓轻笑开口:
“嗣音,咱俩埋这儿怎么样?”
盛时行被他问愣了,再看下面墨色林海,难免感到一丝毛骨悚然,但又不是害怕,竟像是类似兴奋的心情……
她转头看着刘崓,知道以他的性情,绝不会一时冲动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却见他也转向自己,微微一笑:“害怕了?你可以拒绝。”
盛时行一梗脖子:“详细说说?”
刘崓很满意,把她搂得更紧了点儿,一指下面森幽莽丛:“我不知道出去之后挣扎半生,能不能换来与你长相厮守,虽说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争取,但万一办不到,这地方可以给咱俩兜个底,等将来咱俩都死了,你也别入你家祖坟,我也不入我家祖坟,就在这儿起个墓埋一起,你告诉你弟弟,我托给我妹妹,让他俩不时来看看咱们,哪怕尘世无奈,也可黄泉相伴,你觉得怎么样?”
盛时行听着,早已哽咽难言,却还是搂紧了他的腰,用力点点头:“甚好!就这么定了!!”
刘崓抬手给她拭去泪痕,却是笑了:“好,那说定了,我将来在这儿等你。”
“胡说什么呢!”盛时行不依不饶:“你才比我大三岁,又那么强壮,凭什么就是你等我……”
刘崓哈哈一笑,拉着她往回走:“我们行伍之人可说不准,你爱看的话本子里说了,瓦罐不离井口破……”
“住口啊刘聿卿,你也少看点话本子!”盛时行急的直接蹦到他身上,要咬人一样双手捂住他的嘴。
二人循着来路慢慢走回去,好容易盛时行止住了哭泣,刘崓也平复了心情,并肩说笑着出了谷口,远远却见熟悉身影等在不远处。
盛时行笑着跑过去,被于天蕙一把抱住,上看下看:“太好了!丫头你没事了!”
刘崓却走到萧鸣面前:“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找地方扎营等着?”
萧鸣看他们好好走出来,也是欣喜,可笑容里却带了几丝沉重:“扎营倒是扎营了,可这几日于统领日日带我们来这儿等着。”
刘崓一听就觉得不对,转头看向自家阿姐,却见于天蕙脸上笑意也隐去了八九分:
“京师传了令来,让你尽速入京解释擅离职守之事。”
刘崓闻言心一沉,于天蕙又道:“大都督也来信了,说东宫发了私笺,让他稍安勿躁无须进京,太子殿下会力保你,让你进宫说明白就行了,不过大都督也已经向东宫上书为你解释,还让我告诉你尽速进京面见太子。”
刘崓点点头:“我明白了,咱们即刻入京。”说完他转头看着盛时行,盛时行上前拉住他的手臂:“你别那样看着我,你是为了我才擅离守地,我必得陪你入京解释清楚。”
“那好吧,咱们马上动身。”
于天蕙让刘冲去后面赶快把马带来,看着盛时行又忽然想起什么,摸出一封信:“对了,还有军师的传信,让给嗣音。”
盛时行赶快接过,却一时不敢打开,转头看了看刘崓,刘崓笑着指指那信封:“他既然是让直接给你,定是好消息。”
盛时行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赶快拆开信笺看了,开心地几乎蹦起来,拉着刘崓的手笑道:“军师找到非真了,她没事,在雍宁关等咱们呢。”
刘崓一听也是谢天谢地,对京师之令的忐忑也被寻回好友的喜悦冲淡了几分。
不多时刘冲二人备好了马,大家不敢耽搁,快马飞驰入京,三日后便抵达了汴梁。